其实我有办法解决自己的困惑,突然想起了钱大毛,他那双在夜晚有着可怕能力的双眼。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如果他愿意,他的眼睛会告诉我,在黑暗中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只是那场屠戮过后,我们一直没联系过,他生死未知,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短命的人。
从沈志豪那里我才知道,花花自离开我后,又随着蜜人去做军火交易。第一次觉得花花对蜜人的友谊是这么迂腐,她真的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陪伴在蜜人身边。我只能祈祷,她能平安无事,只是始终心烦意乱,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初婴劝我不要多想,说要带我去散心。
幸福大街依如从前,多姿多彩,闪烁的美丽霓虹与川流不息的人群,淹没了忧伤与眼泪,只留下繁华与快乐。好像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
初婴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很远,在幸福大街这座城市的边缘,路很难走,曲折蜿蜒,走起来似在绕迷宫般。但却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环境幽静,四周绿竹成林,郁郁葱葱,佳气若现。竹林中心,有一座人工搭建的低矮竹楼,离好远,都能看见竹楼中有青光在闪烁。
我问,你有相识的人住在这里吗?
初婴点点头,说,你一直心颤而又痛恨的男人便在这里居住。
我转身就走。
“当年那个被老兵带离入世的女人,她的哥哥在晚年死去前育了子嗣,便是飘和蜜人。而我,自幼与他们相伴,护佑他们,因年龄稍大些,他们便叫我一声姐姐。尽管你始终愧责另一个真实的自己,但不得不承认,你与他们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年龄稍大些是大了几岁?或者是十几岁?又或者是几十岁?”我冷冷的问。
“我没有时间概念,给出的答案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危言耸听,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总带着畏惧的心理去面对他。”初婴拉着我的手,含情脉脉:“没有心理阴影的人,才能活的纯净,活的骄傲。”
我去,并不代表我不介意,只是希望在离开时,我能够不在害怕些什么。
推门进去,便看见飘正躺在竹床上昏睡,他的头部有多处伤口,隐隐渗着血。那晚的大乱斗,差点要了他的命,直到现在他还未休养过来。初婴观察了他的身体状况,见无异样稍稍心安后,便开始替他整理起屋子来,屋内有些杂乱,地上四处乱放的竹简几乎让人落不了脚。我才知道飘原来是这么复古这么热爱读书的人,一间不大的屋子内残破泛黄的竹册就占据了大半。
一盏青灯,安安静静的燃烧,映出初婴的眉头紧锁,她嘟囔着说:“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我怎么会嗅到陌生人的气息。”
我随手翻起一部书册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述着文史资料,让人看的眼花缭乱,隐晦的文辞也不禁让人失去了阅读兴趣,而随手翻起的另外一些书册也大都如此。初婴在一旁嬉笑着解释说,若无深厚的文学素养,是很难通读这些竹简上所记录的内容的,飘则不同,他自小便刻苦研究学问,是一个很聪慧且勤奋的孩子。
“咳咳.。”
飘咳嗽着醒来,他眼帘低垂,神态萎靡,瞄见初婴和我时,稍有些惊讶。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敌意,也能感受到他对初婴的敌意,虽然初婴对他很是爱怜关切,但显然她并不受眼前这个男人的待见。尽管他神色惨淡痛苦,可依旧掩饰不住内心所流露出的仇恨。倒是初婴停下手中的活儿,慌忙走到他的身边,说:“你身体受的外伤有些严重,还要多歇息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如我所料的那样,飘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过头便要继续睡去。
“这里曾有人来过,是谁?”
他便要支起身子,大概动作幅度大了些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飘忍不住痛苦的闷哼一声,初婴慌忙去扶他才勉强起了身,又递给他一杯清水,他润了润嘴唇开口回答:“水秀入梦的地方,便是这里。她虽聪明伶俐寻到了些蜘丝马迹,但终究是不明就里,屋子内这些被藏匿的书册,应该能让她洞悉一切。”
“你毫无顾忌的让水秀知晓这些秘密,是要把她当作心腹之人或者奴役她为奴隶吗?”
“不被人知的未必便是秘密,这世上哪就那么多秘密可言。她看过这一切纷乱杂扰,自会做出恰当的抉择来。”
“你自小就明悟,人都有一个始终无法撼动的桎梏,命运。你又何必携带着她一起负隅顽抗自取灭亡,她本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无辜人。”
“她足够的执着与冷酷。不像那些女人,眷恋执着这尘世那一丝微薄的情感,她们都忘了,我们曾经流过的血与泪,忘了我们身上所肩负的使命与希望。”像是针刺扎在心上般,如此疼痛,他突然簌簌落下眼泪,在说出这些话时。
“让人悲恸欲绝的命运,谁又会心甘情愿的臣服?”
清风轻拂,拂过竹叶,婆娑之声四起,屋内的气氛一时静默压抑起来。初婴不在言语,略带些失望之意走出门外,阳光正好,竹影斑驳,她环抱着臂膀在斑驳竹影中漫步,娇小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寞。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话。对我来说,你有千百次死不足惜的理由,我早该杀了你的,族中那么多死士死在你手中,你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和你的父亲一样,你们天生骨子里便有着对鲜血的极度渴望。”
目眦欲裂的模样,悲不自胜的语气,我没有想到飘会恨的如此强烈,我也明白,一个人的恨,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起蜜人曾说过的话,她说,憎恨本身便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痛上加痛,活着便让人觉得极为难受。活着是一种煎熬吗?细思过往,也才明白,原来命运没有恰巧。
这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话题。
“十几岁时的自己,杀戮与被杀戮的生活断然不是我所希望经历的。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毫无怨言,只是我不能接受并且憎恨他人为我附加制造出的这种苦痛命运。
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盗窃贼,盗取了李寡妇一生的心血,你鄙弃她在幸福大街建立起的规则,但事实是,你只有依靠这种规则才能更好的生存。无所谓什么梦想,一切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搭建出利已的秩序罢了。
可是你注定会失败,在遥远的未来。对幸福大街而言,它的平和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有丝毫的瓦解,一切的预谋,最终都会是水中花月。人天性中对自由美好和安稳生活的向往,让背离了主流意识的梦想,总不能如愿以偿。
你无法也不能醍醐灌顶般的给予他们清醒的认知,也无法塑造他们对现有规则打破的决心,最重要的是,你无法给他们一个承若—在幸福大街建立起一个更加公平正义的秩序。他们没理由要心甘情愿的为你洒热血抛头颅,规则的变更,只不过是阶级意志的转换,它的本质始终不变。时代变了,这已不是一个愚昧的时代,他们的追求会改写这个时代的命运。
你也没有那么伟大,那么高贵。
你和沈志豪如此的类同,但他是为了革除幸福大街的陈旧规则才选择斗争,因为内心的热爱。而你是因为仇恨,因为一己之私,你知道为此已经流了多少鲜血吗?已经牺牲了多少生命吗?你永远也洗刷不掉身上的罪孽。那些继承和平之命的女人,你视她们为叛徒,鄙弃她们的薄情寡义,但牺牲自己的一切只为阻止杀戮,天晓得她们有多伟大。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从来都不能因为刀下的人努力挣扎,便把她们定义为贪生怕死的人。
道德仁义虚妄,罪恶丑陋漫生,也无所谓对与错。我从未留恋过这世界,从杀死第一个死士那时起,我早已做好了某一天突然死去的心理准备。”
我斩钉截铁的告诉飘,在这里我有勇气和他同归于尽。他平静的推开横在脖颈处的匕首,咬着牙艰难的起床下身,又颤颤巍巍的走到窗前,莫名的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窗外的景,被初婴的红衣裳一点点染透。她忽地转过身,冲我们的方向挥手,在我们的回以微笑中,她却把神情中的惆怅一点点凝结。
“家仇,国恨,这是仇恨。”
他指了指窗外娇小的身影,带着心痛之色,说:“你知道我和她为什么要背离家园踏进这肮脏的外界吗?”
时间不愿聆听旧事,所以才会奔跑向前。
有一个男人,天纵英姿惊才绝艳,而立之年便手握大权,当和平刚露迹象之时,这个男人却率领一支军队跋山涉水,从南方千里迢迢的赶赴到北方的一处深山老林处。时值冬季,冰天雪地,万物凋敝,那个男人驻扎在深山的外围,紧挨着一条河,那条河名叫生命河。
那个男人,是将军。
将军凭河而立,远视凝望,他感伤的喃语,轻蔑的嘲笑,嘲笑那个名叫祭祀的男人在大山出口所布局的迷阵。
那是一个饥饿与寒冷交加的季节,无祭祀庇护,大雪又封了山,那些隐世的人们储备的食物逐渐消耗殆尽。为了生存,一些胆大的猎人冒着生命危险外出狩猎,这个时候的野兽和人一样饥饿难耐,也会把猎人当作猎物,在******的搏斗中,力弱的猎人们总是不能全身而退,他们即便牺牲性命也换不来食物。滞留在山内昼日期盼的人们,只能在生命河结了薄冰时破冰取鱼,以此而生。
渴饮冷水,饥餐冻鱼。天久不现日光,大雪不眠,素白的群山围困了一大群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们。不久,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不良的状况,乏力,身体酸痛,在夜晚情绪失控难眠,继而病情越来越严重,皮肤上出现红色斑点,溃烂脱皮。
那一夜,山上的豺狼野狗哀嚎个不停,它们焦急的等待着日出的到来。黎明骄阳初升时,鲜红如血,大自然赐予了这些野兽这个冬季最丰厚的食物,遍地冻死、饿死、病死的尸体。
事实上,那些冒死狩猎的猎人们,不是死于野兽之口,而是被山外的士兵所截杀,那些忍受不住饥饿,外出觅食的人们结局也无一例外。将军围困了这个隐世的族群整整一个冬季,直到他们粮食耗尽,不得不饮食于生命河。这条供养人们生命的河水,此时成了最大的帮凶,它的源头早已被污秽之物所污染,那些不知情的人们食用了一个冬季,最终让身体慢性中毒。
那个将军阿,很早就卜算到了那个冬季大雪封山的时间,又在大山唯一的出口处埋下士兵进行截杀。他是一个残忍到令人发指的男人,那些人们死去的尸体全部被抛尸野外,喂食豺狼。洁白的大山上,白骨皑皑,好不凄凉。
为了让一些人活下来,族中一些健康的男人女人割掉身上的血肉,生了火烤熟分给其他的族人们食用。飘,蜜人,初婴当年那三个柔弱的孩童,便是依靠这种食物苟活了下来。死去的人长眠,活着的人背负着仇恨逃亡,逃向另一个国度,那里四季如春,不会有寒冷,不会有饥饿。那个地方,名叫幸福大街。
几年后,幸福大街一座私人会所内,一个孩子正举行着奢华的生日聚会,那个孩子像个王一般被众人聚拢着,祝福着。金碧辉煌的大厅一角处,却有另一个孩子,他注视着这一切,拳头紧握恨的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的父亲抚平了他失控的情绪,他一定会冲上去杀掉那个正陶醉在幸福海洋中的主角。这个孩子的名子叫飘。
他带着虚假的表情与客人们一起载歌载舞,为他的生死仇人庆祝着,那天好热闹,来了许多有名气的人物,歌姬名媛,商业巨贾,政治精英,人群中那么多他所熟悉的脸孔.。
他们都不会想到,这只是一场生命葬礼前的狂欢。
大火就这样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快速蔓延着,熊熊燃烧着。那些与飘相识的族人们,他们微笑着,义无反顾的用身体为他挡住袭来的大火,又为他开辟出一条生存之路。他亲眼目睹着这些族人们被大火灼烧,最后痛苦死去的结局,惨不忍睹的场景如同幼年那般,冰与火取代了他活着的意义。而他的父亲,最终也在这场火灾中燃成灰烬。
他还看到,庆生的那个孩子潜逃进早已预留好的安全通道。那一刻,他流着眼泪发誓,这辈子要用自己的力量冰铸幸福大街,火燃这天下卑污之人,祭奠那些死去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