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暗黄的灯在黑暗的吞噬里前行，凡凡好像有点冷，我看见他颤抖着嘴唇对我微笑，那微笑在疼痛的牵动下很僵硬。他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收紧左手，让他靠我更近些，右手的指缝间，血还在不停的溢出来。我想要学着别人说点什么，却只能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滚下来。
车子驶上大路，车速很快，却很平稳，我看见叔叔的脖颈上都是汗水，知道他在极力压制。
医院抢救室的灯光极速闪烁，叔叔没有急着问我事情的经过，而是让我到卫生间里洗洗脸上的血污。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一点点变成凡凡的微笑，接着碎裂成无数刀尖。我把卫生间的门反锁，将沾满血迹的衣服脱下来，腰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我斜跨在清洗槽上，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哗哗的带走血污，也顺道冲走疼痛。我拨出别在后腰的匕首，看着刀锋上的血渍出神。
（二）
黄色的警戒线圈着片片血污，和几个血印。何华看着面前被扯烂蛇皮口袋愣神，晓晓将一个封装在证物袋里手机递到何华面前。说道：“是王元的。”何华将手机翻过来，上面有一条裂痕，很显眼。何华点点头，他在交还王元手机时，也看见过这条裂痕。
“人怎么样？”何华站起来问。
晓晓答：“消息说人话着，但还没过危险期。”
何华又问：“王元呢？”
晓晓答：“没提到。”
何华若有所思的看了晓晓一眼，将手机交给一旁的警员，然后对着晓晓说：“你马上去医院，看看王元怎么样，这个案子像是复仇事件，一定要控制住局面，不能让事态恶化。我这边的事处理完，也会马上赶过去。”
“是”晓晓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晓晓”何华叫住晓晓嘱咐道：“这次不同上次，态度温和些。”
晓晓点点头。
（三）
天色微亮，橘黄色的路灯下雾气蒸腾，寒意阵阵。王元捏着发白的指节，微风中咔咔作响。他在等吴祥，也许不是，他不知道。血液沿着刀尖奔腾跳动，他把匕首藏在袖中，伸手的同时就能刺出去。
一夜未睡的眼睛红的发烫，他不知道凡凡怎么样，脑海里都是抢救室闪烁的灯光。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疯狂，旁人的指指点点，保安的异样眼光。他眼里只有一条线，这条线的两端就是最小距离。
时间越走越远，人越来越多，王元周围划着禁区，那是个无言的绝界。只有风在吹，吹进王元耳中，变成沙沙的磨刀声。
吴祥来了，穿着久违的西服，那套公司订做，特别服色的工作装被他拎在手里。他大步大步向前走着，掩饰不住的洒脱。
直线距离不足十米，吴祥没有看见王元，他还在跟手里的包子奋斗。
五米，十步之遥，刀光直接穿透吴祥手中纸杯，钉在脖颈一侧的空气中。
（四）
何华正在调看普渡村四周的监控录像，手机响了。
晓晓的声音传过来：“师傅，王元不见了。”
“不见了。”何华惊叫，一股不详的预感蔓延心头。
“怎么会不见了？”何华追问。
晓晓答：“听说是去了洗手间，就没再回来，我查过周边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
何华问：“和他一起去的人呢？”
“一起来的只有李凡的父亲，其他人都是后面才赶来的，听李凡的父亲说，他刚好在楼上看见，跑下楼后急忙着赶来医院，没有等其他人，等其他人来的时候王元已经不见了，而且……”
晓晓的声音突然变低，加上她在的地方有些嘈杂，何华听不清楚，于是喊道：“而且什么？”
电话里好一会没有回音，只是嘈杂一片，直到吵闹声不见了，再次传来晓晓的声音：“李凡的父亲说，他刚见到王元的时候，王元手里拿着一把刀，他开始吓了一跳，路上才知道那是王元从歹徒手中抢来的。师傅，我们刚刚才检查过现场，哪有什么刀，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何华道：“这事我知道了，家属那边情况怎么样？”
晓晓道：“看样子来了不少，都在吵吵，我们的警员怕他们乱来，一直在压制，所以才没来的及报告王元的情况。”
何华也听见手机里的吵闹声，能够想象现场的情形，于是说道：“晓晓，你马上通知所有的警员，分头查找王元和李凡的线索，包括他们最近的异常举动，和什么人发生过纠纷等，特别是王元，他可能是有了什么猜想。”
“那这里怎么办？”晓晓又问。
何华道：“那些人不过是一时气愤，他们找不到证据，就算想闹也无从下手。你找到李凡的父亲，让他约束一些就行了。”
（五）
东边点点泛白，何华感到许些困乏，一夜的时间，凭借老辣的办案经验，终于让他找到线索，一辆形迹可疑的面包车。但他并不觉得放松，王元还没有消息。回想起王元的资料，何华倍感头疼，似乎每一个普通的事件，只要发生在他身上，总会变味。就像自己手里的咖啡，不论加再多的糖也一样，都不适合自己的味蕾。
“叮铃铃……”
电话响起，何华有些偏见的认为，因为王元，就算是电话，也比其他多些。拿起话筒，何华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晓晓的声音已经很焦急的传来。
“师傅，我查到王元和他们公司的吴祥昨天有纠纷，但我联系不上吴祥，他家里人说他已经出门去上班了，你那里离他们公司近……”
“好，我马上赶过去，你把吴祥的照片给我发过来。”晓晓还没说完，何华已经打断了她。
何华远远就看见王元，一身污迹，孤零零的站在风中，像破残的老树一样生挺。
吴祥正在接近王元，何华看见王元暗淡的眼神变得锋利，漩涡般深邃。何华丢下车子，人群里极速奔跑，终于在他们快要靠近的一刻抱住王元，但即使这样，王元依旧将匕首当成飞刀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