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梓曦从红薯袋里拿出两个红薯,放到微波炉里,定了时,趁着微波炉运作的功夫,将自己梳洗干净,又倒了杯牛奶,等到两个红薯烤熟后,拿出来慢慢的吃掉,配着牛奶的红薯饱腹感十足,弄得她的胃口发胀,她走进卧室,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个药箱,抽出了健胃消食片,嚼了一颗,目光又落在高高的一摞止疼片上,想到秦妙的留言,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走出卧室,严梓曦随手看了下手机,屏幕上有三个未接来电,时间是五分钟前,显示姓名:阿颜。
严梓曦顿时紧张了起来,以何默颜的性格,不到万分紧急,绝对不可能这样催促她,严梓曦心中七上八下,迅速给何默颜回了电。
“发生什么事情?”
严梓曦在听到何默颜的声音后,直问主题。
“信息量太大,一时说不清,你目前如果没有紧急的公务,尽快来俞叔这里一趟吧。”
何默颜的声音低沉,像是压着一股火气。
何默颜的语气更加验证了严梓曦的判断,她急忙说:“那我现在就过去,俞叔家里还是千象?”
“千象,俞叔办公室。”
何默颜明确了地点。
严梓曦快步走出风华,上了车,穿越了四分之一个S市,终于到了千象集团的总部,千象集团坐落在S市的最西边,与风华优越的地理位置不同,千象选址于S市的经济开发区,十年前开发区刚刚规划的时候,政府为鼓励企业家迁入,各方面都给与了最方便的条件,俞书雅的父亲俞立群老爷子强烈响应号召,一举拿下开发区两千多亩地,一半用来和风华合作开发了个新城区,另一半则建立了工业园区,俞立群人脉广泛,不出两年便招徕了各大企业进驻了他的工业园区,其中不乏世界排名的大型企业,为S市着实做了件大好事,招商引资,又解决了大批劳动力,甚至连S市的市长都知道有这位优秀的企业家代表,多次访问他的工业园区,俞立群八面玲珑,不仅面儿上给S市挣了光,这上上下下的打点也是面面俱到的,有了上面的支持,俞立群在S市的生意可谓是如虎添翼,三年前又在S市西边投资了个新城区,依然是只选择了和风华合作,因此俞家和严家,于公于私,交情甚深,风华这些年,多亏了俞家和杨家这两家好朋友大客户,才得以持续壮大,利益链相连,这关系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要说俞老爷子,他同杨严何家不同,不像这三家是家族生意,严梓曦祖上便是民国的资本家,解放前她祖父独身跑到了台湾,留下了祖母和她父亲叔伯四人,后来遇到十年浩劫,孤儿寡母地遭到了很大的迫害,祖母和大伯也是那时候过世的,后来她父亲和小叔小姑一并插队下了乡,十年后严父和小叔回来了,小姑却客死异乡,直到改革开放,兄弟俩才见到辗转回国的父亲,老爷子带着资金回国,趁着经济开放,起了家,严氏兄弟父子三人,逐渐建成了自己的帝国,后来老爷子和小叔先后去世,只留下了严父一人,再后来严父去世,这家业便传给了严梓曦。而何默颜家更是书香门第,虽然是商贾世家,但各个都是高学历高风度,何默颜的祖父是建国后第一家造纸厂的厂长,经历了几度沉浮,最终在国企倒闭潮的时候决定参与市场竞争,凭着多年的经验和身边跟随的大工匠,何家的造纸事业蒸蒸日上,很快垄断了整个南方的造纸市场,到了何默颜父亲这辈,喝洋墨水长大的何父对传统的造纸企业进行了改革,并且扩展到了文具行业,壮大了何家的家业,何默颜有个哥哥,家里生意的打点都是她哥哥出面,她生性淡泊低调,却是家族最为骄傲的晚辈,生在这个重文轻商的家族,何默颜就是整个何家的荣耀所在,她的画挂在何氏家族每一个人家中,凡有外人问起,都会津津乐道这位颜莫老师就是自己家的亲戚。至于严梓曦未婚夫杨宇的家族,又要高了一个层次,只因为杨家不仅有自己的企业,在朝廷里也有人,杨家对此一直讳莫如深,几家关系虽好,却没人知道他家水的深浅,只知道这几位朝廷中人,必然身居要职,也不敢妄断杨家的家产。
以上三家各有各的靠山,唯有俞老爷子,是唯一一个光着屁股打天下的,俞立群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如今已经年近七月,他是福建南靖人,是典型的闽商,自小家境贫穷,父母又早亡,他给人打过童工也要过饭,差点在大街上饿死的时候被镇上的当铺夫人救了,此后便在当铺里面做学徒,打得一手好算盘,跟着东家学了一身待人接物的本事,没过几年东家和夫人都去世了,少东家盛行顽劣,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光了,俞立群再一次失了业,但这一晃就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或许是小时候贫瘠,他身高一直没蹿过一米六,人又消瘦,生了天花闹了一脸的麻子,把他原本就不俊的脸搞得更加丑陋,但就是这样一个矮小丑陋的男人,却凝聚着惊人的力量,他有着闽商特有的拼劲,做起生意跟拼命一般,闽商肯拼,又爱抱团传递信息,就这样,他跟着他的老乡们走遍了整个中国,哪里有商机,就在哪里做下去,磕磕碰碰半辈子后,俞立群终于遇到了此生的最大机会,在山西开了几个大煤矿,挖出来的哪里是煤,那简直就是金子,俞立群摇身一变,变成了最早一批“煤老板儿”,之后他又开始包矿山,挖石头,冶金属,家业便越做越大了,但无论他怎样有钱,却总被扣上一顶暴发户的帽子,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他初到S市的时候,更是被包括杨严何三家在内的所有企业家不齿,无论什么形式的聚会,只要他一到,大家都退避三舍。俞立群倒是毫不在乎,他挂这个金链子,跨着流星大步,有阵子还特别喜欢戴墨镜,说起话来声音嘶哑音量却很大,连东北来的商人都嘶吼不过他。也就是这样一个众人都瞧不起的丑男人,在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无条件地帮助了其他企业一同度过难关,老杨家自然无需他的帮助,可严何两家,都是在那时跟俞立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那之后,严父和何父惊奇地发现这个暴发户非常不简单,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杂志的下面,是管理学的著作,他高尔夫球打得超级烂,却总能在酒桌上办成任何事情,他就像一只藏了利爪的豹子,任凭别人把自己当成大猫,毫不在乎,俞立群的这份隐忍,深得严父和何父的钦佩。
传奇一般的俞老爷子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结了婚,找的是当时S市出名的交际花,那美得跟天仙似的,跟他走在一起完全就是潘金莲和武大郎,让人无法直视,用俞立群的话说,娶得起美妻也是一个男人的本事,与其放着正房带小三,不如直接找个美艳的正房,更何况以他的条件,是非常想找个好的基因造福下一代的,俞立群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自知之明,他生怕生出他这般丑陋的孩子,男孩倒也罢了,如果是女孩这般,那可怎么得了,俞书雅便很对得起俞立群的一番苦心,身段相貌和她母亲相比都是青出于蓝,没有遗传到一丝俞立群的显性基因,包括头脑,没有丝毫她父亲的精明。俞立群晚来得女,对俞书雅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恨不能把整个世界都给了女儿,他自幼吃苦,便千百万倍地在女儿身上补偿回来,严梓曦跟何默颜虽生于大家,但家教昌明,勤俭恭敬的品质自小就养成了,俞书雅却不一样,她是真正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自记事起身边就有五六个保姆轮流伺候着,这世界上几乎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因此对金钱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就更别提让她玩弄权术了,在俞书雅的头脑中,只要自由快乐便好,她自幼缺乏母爱,一年见俞老爷子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周围保姆虽多,给予她的只是照顾而已,因此在俞书雅心里,这世上最难得的不是什么金山银海,而是别人对自己付出的真情,由此她格外珍惜与严梓曦和何默颜的情谊,每每吵架,她年纪虽然最小,但都先抹下面子道歉,对待外人也缺了那份防备,只要别人对她一丝好,她必然百倍回报,少不更事的时候经常被油腔滑调的男孩欺骗,骗一次伤一次,俞书雅的防骗能力虽然随着遇到的骗子数量增多而增强,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天生缺少阴谋感,对自己不熟悉的骗局依旧无法识别,严梓曦常常叹道,心若皎月之清,必招乌云之扰,一个人的心越清澈,被欺骗的可能性就越高。
严梓曦的车开进千象集团的工业园区,又开了大半个小时,才绕道工业园的尽头——千象S市的总部,与风华的气派不同,千象的总部是由六个8层楼高的办公楼组成,办公楼组的南侧,是千象集团的正门,两米高的大理石上刻着“千象集团”四个大字,这石头从工业园区建立那天起就在这里,一立就是十年,此时散发着陈旧的青色,让人很难想象到这家企业老总的实力,严梓曦知道千象在其他城市的分部都十分气派,唯有S市的总部,十年前从城东迁至城南,却依然保持着这份低调,就像严老爷子包里的杂志,暴发户气质下是一低调隐忍的心。
严梓曦敲开俞立群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连他父亲那个的八分之一都不到,只是简单的办公桌子,办公桌背后一墙书架,正东处有个庄严的佛龛,里面供奉着弥勒菩萨,西面则是一张大的根雕茶桌,上面摆设一套精致紫砂茶具。
严梓曦反手关上门,抬眼看去,就见何默颜背对着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个接待椅上,办公桌对面,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得笔直,一脸红光,满是愤怒,此时两人都向着严梓曦看去,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无可奈何。
严梓曦心一沉,她印象中的俞立群虽然粗气俗气了些,但从来都是笑容满满,即使是遇到再麻烦的事件,对他们这些晚辈也是和蔼可亲,说上几句不好笑的笑话,努力逗他们开心,此时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暴怒的俞立群,又看办公室只有她和何默颜两人,猜测绝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惹了俞立群,必然是俞书雅的事了。
“小曦,来,坐。”
俞立群向着严梓曦招招手,语气温和,脸色却依然难看。
“俞叔好。”
严梓曦向着俞立群点点头,走向何默颜旁边的椅子,她边坐下边看着何默颜,何默颜耸耸肩膀,眼睛向着办公桌上的一份资料扫了一眼,严梓曦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在资料上一张庄秀的证件照片上,上面的人她十分眼熟,思索的同时又瞟了照片旁边的名字:唐瑞。
“这不是小妙的室友么?”严梓曦大吃一惊,她不解地看了眼俞立群,心中疑惑:“难道俞叔查的是我?他为什么要查我?又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此时俞立群正侧对着严梓曦,在根雕茶桌上洗着茶,严梓曦心中不解,开始紧张起来,她转眼看着何默颜,问:“这女孩……”
“对,这女孩就是那个小萌萌。”
何默颜叹了声气,说:“她真的是厉害,我和她有一面之缘,当时我怕小雅吃亏,亲自去测了她一下,没想到连我也骗过去了,真是厉害,厉害。”
何默颜最后的一个“厉害”咬得很狠,此时她心情非常糟糕,俞立群给她资料看的时候,她先是吃惊,随后便愤怒起来,她脾气直率,以平时,必然甩了资料就去修理那个小萌萌,但看到气得发抖的俞立群,何默颜反而扮演起了开导的角色,她生怕俞立群气晕过去。
严梓曦有些发蒙,秦妙的室友是小萌萌,小萌萌是美大的学生,这个唐瑞却是个风骚的小姐,这怎么可能,她见过几次唐瑞,风尘之气十足,怎么也不像是俞书雅口中的小萌萌,如果真是这样,唐瑞的演技也太颠覆了,严梓曦想着,她想着秦妙那一声声“亲爱的”也叫得肉麻,这些人到底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女人。
严梓曦需要时间来缓冲脑中的信息,何默颜自然不知道严梓曦的想法,她不认识唐瑞,她认识的只是那个回答她问题的小萌萌。
“你也觉得很惊讶吧,我们都被她骗了。”何默颜忿忿地说,她拿起那份资料,递到严梓曦手里,说:“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说这事不靠谱,也怪我那天匆忙,没有细细地考查这个人,否则也不会让小雅被骗这样久。”
严梓曦象征性地看了眼资料,她从秦妙那边得到了很多唐瑞的信息,绝对多过于这份资料上写的。
“最让人气愤的的是,如果只是一般攀权富贵的骗子则罢了了,这人竟然是个小姐,梓曦你说这个世界怎么了,专业碰瓷,碰了就算了,还待骗感情的啊。”何默颜越说越气,她认定这件事情就是唐瑞下的套,连她一起套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