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贺一听，心中的梗忽然得到了释怀，他深呼一口气，叹道：“是啊！神通也敌不过业力，有的事情佛祖都救不了，我还能怎样呢？”
“五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尽力了，真的已经尽力了。”苏巧儿心中也有疑惑。她本来想着好好地把地种了，安安心心过日子。没想到却又出这样的事情。
沈贺点点头，心中依然感觉有些惋惜，却也感到无能为力了，他缓缓说：“我们已经尽全力了。”
苏巧儿又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尽力就能做好的。有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就好像我们选择离开这个家，我们也不知道出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可能好，也可能不好。可能一顿三餐顿顿有肉吃，也可能会到街上要饭。”
沈贺单手捂着苏巧儿的嘴，怜惜道：“巧儿，再苦再累我都不会让你去街上要饭的。”
苏巧儿抿嘴一笑，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苦的。”
他长叹一声，“巧儿，你想好要带什么东西。这一去可能就真的不回来了。”
“我想着，把我们身上的银子都带着，那件嫁衣也带走，再带一些衣服，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苏巧儿说着又看看周围，站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又说：“真是没有什么了。”
“是啊，该留恋的东西带不走，能带走的也不用留恋。更何况，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应该留恋的。”沈贺又感叹。
“五哥，你看，外面下雪了。”苏巧儿又道。
鹅毛般的大雪正从天空纷纷往下飘洒，刚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落在屋顶上，篱笆上，不到一会，地上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雪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天空也变得亮起来了。
“五哥，这好像是今年下的最大的雪了。”苏巧儿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之前一直说要走，脑子里也有过要离家出走的念头，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心中多少也有几分留恋了。
她走到沈贺的身边，沈贺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雪景。
苏巧儿眺望远方，远处的山，近处的树不知不觉中被大雪覆盖，田地间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天。
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忐忑，不知道前方的路如何走。
“老五，我收拾好了，你们收拾好了吗？”沈大福和张秀莲突然过来，打断了他们的沉思。
苏巧儿淡然一笑，看着已经打包好的包袱说：“我们也收拾好了。”
“那就走吧。”沈大福说。
沈贺和苏巧儿拿着包袱，把门轻轻关上。
沈贺站在院子里，看着沈母房间的方向，说：“我们要不要再去跟娘道个别呢？”
苏巧儿迟疑了一下，说：“五哥，你想去就去吧。”
四人又进了沈母的房间，沈母坐在床上，知道他们进来了，看都不看他们。
沈二禄坐在沈母的旁边，他之前还在疑惑着，他们到底会不会走，现在看到他们收拾包袱，心中暗自偷喜。
沈贺跪在地上，说：“娘，你多保重。”
他说完给沈母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大福也跪在地上，给沈母磕了三个响头说：“娘，你多保重。”
沈母没有抬头，依然坐在床上，眼神盲目。她心中不希望沈贺他们走，很不希望，可是，让她开口挽留，她又不愿意。
沈贺说完，拉着苏巧儿转身离去。
沈大福和张秀莲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去。
房间突然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沈桂香站在原地，她终于忍不住了，跑出去，大雪把整个院子都覆盖了，雪地里留下四排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一排车轮的印迹。
沈桂香又回到房间，沈母疑问道：“他们真的走了？”
“走了。”沈桂香心里感觉有块大石头压着。
沈母知道沈桂香说的是真话，可是，她心中还是不愿意相信，又问道：“你大哥大嫂也走了？”
“走了！他们一起都走了。”
沈母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他们走的那么坚决。
沈二禄看出沈母的心思，立刻道：“娘，我会照顾你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
沈母抬起头看着沈二禄，嘴角浮现出不自然地笑，无奈，彷徨，忧郁地说：“老二啊老二，你娶这门亲，你娘我付出大了。”
“娘！儿子，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他说着眼睛一直在看沈母身边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娘，折腾了大半天，时候也不早了。您把地契给我，我去跟三叔谈？”
沈母从手里缓缓拿出地契，说：“你让我休息一会，我跟你去谈吧。”
沈二禄心里“咯噔”了一下，很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说：“好，好，好。那娘，你先休息一会吧。”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沈母说。
沈二禄心里担心这事情拖下去，沈母会不同意。沈贺他们好不容易走了，如果沈母此时犹豫的话，那不是前功尽弃？
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娘，我一个时辰之后来叫你？”
“不用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就去找你。”沈母回答。她说完挥挥手，示意沈二禄和沈桂香出去。
沈桂香知趣地转身离去，沈二禄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一起出来。
沈桂香站在院子里，看看沈贺的房间，又看看沈大福的房间，心里灰灰地，有一种淡然的忧伤。
“走了，走了，都走了。从今以后，没有人陪我说话了。”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之前跟苏巧儿在一起的日子。
“四妹，这不还有我吗？”沈二禄拍着胸脯很自信地说。
沈桂香没有说话，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白茫茫地大雪覆盖了一切，四人走在路上，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碎碎的雪。
苏巧儿下意识回头，躲在沈贺的怀里。
沈大福又说：“这个速度走到城里，估计天已经黑了。”
“是啊，可是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往前走啊。”沈贺说着。
沈大福没话说，也只好继续往前走。
“自己选择的路，既是又再大的困难也要走下去。”沈贺又说。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有因果的，五哥，我刚才跟你说的故事没有说完，我现在继续跟你把它说完。”
沈贺回头看着苏巧儿。
苏巧儿踏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要从雪地里把脚拔出来，雪虽然不深，却也很费劲。
她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故事。
琉璃王杀入迦毗罗卫国后，大肆杀戮，城内血流成河。
释迦族人由于佛陀的教化，在抵挡敌人时，誓不伤敌。
净饭王去世后继承政权的摩诃那摩王，眼看释迦族人惨遭杀害。
他对琉璃王说：“如今我要死了，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要求，毕竟你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孙子。现在我将跳入河中，在我浮上来前，你答应我不要杀人，放过他们，我浮上来后，释迦族任由你处置。”
琉璃王觉得这像儿时游戏，就答应了摩诃那摩王。
摩诃那摩王跳入河中，释迦族人能逃就逃了。
琉璃王站在河边，等了很久也不见摩诃那摩王浮上来，琉璃王便命人下水查看，这才知道他为了救更多的释迦族人，用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绑到了河底的树根上，早已死去。
琉璃王就这样占有了迦毗罗卫国，并带了五百释迦女回国。释迦女们满腹忿恨，辱骂琉璃王出身低贱。
琉璃王大怒，命人割去她们的手足，投到坑里。释迦女们虽遭身心痛苦，但不忘感念释尊。
释尊悲悯，与弟子前去说法。诸释迦女听闻佛法后，证得法眼净，命终后转生为天人。
释尊回去后，告诉弟子们琉璃王七天后便会死去。
琉璃王听说后非常害怕，惶恐地捱到了第七天，期间一直安然无事。
琉璃王以为已幸免于难，便在宫中庆祝。由于惧火，他在宫中的河里驾船庆祝。然而正当宴会之时，一团炽火从水下升起，烧毁了船只，琉璃王坠入无间地狱，宫城也一烧而尽。
沈大福听完叹言：“哎，人各有命啊！”
沈贺听完，长长地呼了口气，拉起苏巧儿的手，说：“巧儿，我知道你的意思。走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会再想了。”
“好！”苏巧儿微微一笑。
雪继续下着，山路上留下几排长长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