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想起，陆云卿微眯了一双漆黑凤眸，神情深不见底。
“回禀可汗，小人……小人似乎看见了……”
人群中，有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身穿着伙房伙计的男人，在一众伙房师傅们摇头的动作中，缓缓站了出来。
乌桓可汗看他一眼，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你看见了什么？说！”
他最烦的就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族人，总感觉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明明是涉及到世子差点被人毒害身亡这样的大案，还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
得到了乌桓可汗的许可，那人似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在众人屏声静气的注视中，他努力稳住声线，尽量用清晰的嗓音，郑重说着证词：
“下午……大概申时左右，小人正在厨房里，准备把晚上篝夜祭上的肉类食材二次入味腌制。中途……曾经恍恍惚惚有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进来过。当时小人看人影似乎是个女的，还扎着头巾，穿着长工的服饰，还以为她是代哪个主子进来看一看菜品准备进度的，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此人话未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已经把视线，牢牢集中在了场中，那个穿着一身灰裙，做长工打扮，视线战战兢兢的婢女。
“居然……真的是她？”
此时的萨莎，身上穿着的衣物，赫然就是一身灰裙！那伙房的小伙子虽然没有明说他看到的人就是萨莎，但是根据各种特征、时间、身形什么的，基本上就已经锁定了嫌犯是萨莎无疑。
而被突然指认的萨莎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哪个误闯入的长工被误认成了自己，但……不得不说，这指认来的十分的恰当妥帖。
这成功的成为了……压倒赫连世新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云卿撇唇，看向乌桓可汗，没有再给赫连世新任何辩解的机会：
“汗王，臣以为，证据都已经足够的充分。可以进行收尾了。”
他躬身一礼，态度恭谨卑谦，没有看气急败坏的赫连世新一眼。
乌桓可汗也不打算在这件已经明朗的事情上，继续再多耗费功夫了，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他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吩咐左右：
“来人啊，把赫连大人拖下去，关进水牢，择日处斩。”
“汗王！”
赫连世新听到了对他的处决，顿时目眦欲裂，想要再说点什么。
可是扣着他的护卫已经眼疾手快，为了避免聒噪，直接将他后脑勺敲瘪，给彻底打晕了下去。
“做的很好。”
乌桓可汗都没有责备他护卫队长的粗鲁，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扫向了台下隶属于南楚朝廷的各位驻扎官员。
“几位大人对于本王的处决，可有异议么？”
谁……谁敢有异议啊！
几个大人被方才护卫队长那凶悍的一敲给吓得瑟瑟发抖。内心各种无限吐槽：
果真是草原蛮族，根本不带商量的，一意孤行任性妄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明知故问！
几个大人内心腹诽，面上却是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个个都是各种狗腿而又尴尬的笑脸：
“不不不，可汗您想多了。赫连世新他敢下毒谋害世子，罪无可恕。可汗判他死刑，是他罪有应得，我们哪敢有什么意见呢……”
不要得罪乌桓可汗！对不住了赫连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说情，而是你自己这回办的事儿，实在是太自己作死了。
乌桓部族这么护短的草原蛮族，你居然还敢跑去谋害他们王的子嗣，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看到几位南楚朝廷来的中原大臣似乎都没有意见，乌桓可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视线挪向了一旁已经两腿打战，站立不稳的侍女萨莎：
“至于你……”
乌桓可汗顿了顿，最后还是把问询的目光，挪向了一旁躺在大巫怀中，面色苍白的英俊少年。
“焕儿，这是你的贴身婢女。虽然她背叛了你，可是她是受人蛊惑，并且被人威胁。你自己看一看，打算怎么处置她吧，父王就不过问了。”
所以这是把萨莎的生死权利，交到了展焕的手上么？
萨莎的心里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世子殿下是一个打骨子里温柔善良的人，待人宽厚，从不记仇。
就算自己这次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世子殿下也会看在她这么多年主仆相随之情，不会要她性命的。
果然……在短暂的等候之后，展焕终于还是说出了他的决定。
没有忍心再去多看萨莎一眼，这位草原尊贵的世子殿下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我……我不想见血。萨莎她也是被逼无奈，且并不是主谋，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就罚她……赶出草原，三代之内，不许归族吧。”
居然是，流放？
这已经算是展焕的宽大处理了。
萨莎能够明白世子殿下还是多少念着点她的情谊的，根本连一点异议都没有，在场中人议论纷纷的视线中，这位婢女重重跪地，含泪对着展焕所在的方向，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标准的跪礼。
“奴婢……叩谢殿下不杀之恩。”
展焕闻言，心中恸了恸，但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回过头去看萨莎的**，没有再看她一眼。
萨莎在苦笑中，被卫兵们带了下去。
“流放之刑，现在就执行吧。”乌桓可汗将案上被自己震碎的琉璃酒杯捡起，“再冷一些，她就出不了草原了。”
“喏。”
萨莎着实可惜了。
本来按照资历，她还是很有机会，能够爬上展焕的床，当上世子的侍寝婢女的。
可是因为一时的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的冲动行事，使她的前途葬送，就连心上人，此生也已经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眼见着萨莎被卫兵们带了出去，乌桓可汗看了一眼千疮百孔的场中，微不可闻的轻轻一叹，将视线转向了一袭广袖曳地的白衣少年。
“陆云卿，这一次……你又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