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直在旁边乖巧沉默的少女突然爆发的问题，大巫依旧用沉稳而又冷静的语气，客观的回答着：
“是，终身性的影响。可能在世子壮年的时候，这些影响并不会显露出来。但是等世子年老之后，就会比其他人率先丧失听力、视力，并且呼吸困难。”
“你说什么……”
君瑶似乎有些被大巫的这个诊断结果给打击到，整个人都陷入了惶恐之中。
大巫和巫医两个人还以为她是担心展焕的病情，也没有多想什么，也就随她去了，继续忙碌着手中救人的任务。
可是只有君瑶自己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到底有多么懊悔和自责。
她垂眸看了眼那个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眉宇紧蹙的英俊少年，坚强隐忍了许久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对不起……展焕，对不起。
我不应该相信陆云卿的，还帮着他一起来害你。
如果不是我把你的喜好告诉了陆云卿，恐怕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得逞。
如果你真的因此而有什么事的话，我……
少女哽咽抽泣不止，中途巫医还曾经因此而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姑娘。心道圣女果真不愧是圣女，居然对一个完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此担忧，果然善良非凡……
不过很快他也就没有空闲来这些东西了。
大巫和巫医在这一整夜，基本上都没有合过眼睛，一直守在展焕的身边，随着注意着展焕的各种情况。
君瑶中途跟在他们的身后，端茶倒水，一点也不敢怠慢，比其他的蒙古族侍女们还要积极的帮忙。
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因为如果真的就什么事情也不做的话，君瑶的心中就会有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愧疚感。
如果自己能够帮忙做点什么的话，她也会稍微好受一些。
就这样，繁忙而又紧张的一夜过去，在三人不眠不休的轮流看护、擦汗、拭去血迹、用温水给展焕热敷的悉心照料下，展焕终于在第二日晨光照进了占星殿的时候，缓缓睁开了双眼。
“世子……”
少年睁开双眼的动作有些缓慢，因为阳光刺眼的缘故，一直在眨动和流眼泪。
君瑶在一旁看见了，都不用大巫多说，十分熟稔的就从银盆里将毛巾打湿，给展焕轻柔的擦拭着眼睛。
展焕先是愣了一下，等面前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方才有些迟疑的喊着少女的名字，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雁……儿？”
“展焕。”君瑶一把握住了他的双手，晶莹的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眶中划落。
“雁儿，你真的是雁儿？”
展焕醒来第一眼看到少女的时候，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视线也有些恍惚，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直到君瑶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展焕才终于有了那么些许实感。
没错，自己还活着。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之前消失在他身边的小雪雁。
昨晚篝夜祭的场地中发生的所有一切记忆正在展焕的脑海里渐渐复苏，停顿了好久，展焕想起来了小雪雁突然化为人形从天而降的事情。随后，他才终于发现了一旁看着他的巫医和大巫两人。
“是两位前辈救了晚辈吗？”
被他们两人选择性忽视的大巫和巫医：……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展焕说着说着，便想挣扎着起身来行礼。
大巫见状脸上一慌，顿时手法十分暴力的把他直接给摁了回去：
“世子殿下大病初愈，就先不要起来了，好好歇着的，这些礼节性的东西都不重要。要是世子你本来好好的，因为非要挣扎着给老朽行个虚礼，反倒把世子殿下给折腾的病情恶化，那可就是老朽的罪过了。”
“……”
展焕世子听得有些无奈。
虽然晚辈明白大巫您是担心晚辈的身子，所以才不让晚辈行礼的，可是……您一定非要用这么损的理由来解释和劝说么？
大巫您还真是个不坦诚的老人家。
“那，晚辈就躺着了。多谢前辈谅解。”
既然大巫都已经不计较这些虚礼了，那他这个晚辈要是还抓着不放的，那就显得有些太作了。
展焕是一个很为别人着想的温柔的人，在这一方面，也不例外。
“展焕，你觉得怎么样了？身体还难不难受，有没有好一点？”
君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面色焦急，一张灵动精致的脸庞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展焕看她如此担忧自己，心里莫名的暖了一下，遂很快温柔冲着她摇了摇头，用极为安抚性的语气道：
“不疼了，雁儿不必担心我。本世子体质这么强健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真的？”
君瑶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始终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君瑶太谨慎，而是昨晚展焕不停咳喘，然后时不时起身吐出一口污血的模样，实在是吓到了她。
她生在二十一世纪，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的面前，像是不要钱似的那般拼命吐血，看着就像是一副随时要嗝屁了的模样。
君瑶也是被展焕吓怕了，所以在确定展焕彻底脱离危险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安下心来的。
“真的没事。”
展焕说着说着，便打算给她做一个挺起胸膛的动作。奈何逞强失败，还没把拳握起来，人就已经垂下了头，开始剧烈的咳血起来。
“展焕！”
君瑶好不容易放下去一点的心又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诶。”
一旁的大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在君瑶焦急恳求的神色中，给展焕拍了拍脊背，按了按几处能够迅速止咳的穴道。
大巫的口中念念叨叨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总喜欢逞强；老朽虽然知道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正是体力最强健的时候。但是……凡事也得讲究个度啊，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怎么好，还硬要逞强，只会让小姑娘更担心你。”
呃。
被大巫这有意无意含沙射影教训了的世子殿下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将唇角的一痕血迹拭去。
“对不起，大巫，晚辈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