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颐！”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眨眼间明黄色的身影便近了前，皇帝骇然地看着面前的人，纤细的右手有鲜血沿着手臂淌下来，而人却毫无所觉地继续拉着弓。
这是魔怔了！
皇帝当即将她劈晕，一边急忙吩咐“让极乐法师过来！”，一边抱着人往宫殿奔去，轻功施展，身影片刻便如风一般无影无踪。
一朝公主病了，整个皇宫也跟着乱了。
……
曲听歌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环境里，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但是她在动，却是轻飘飘地，好像在飘荡一样。
忽然，她听见有人在呼喊，而入眼均是一片灰蒙蒙的，不知身处何处。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这声音仿佛带上了魔咒，吸引着她靠近，声音越来越大，听得也越来越清。
突地一阵吸力传来，曲听歌只觉得一愣神功夫便落到了实处，终于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头顶精致的床帘，有些犹豫地坐起身来。
忽然察觉到身旁有人，偏了偏头望去，入目一个穿着打扮古怪的人立于床边，右手拿着一个铃铛，左手拿了一柄旗子。
那人触及到她的目光，便冲她眨眨眼，咧着嘴笑了笑。
“既来之，则安之。天颐公主已去，你便珍惜这拾来的身体罢。珍重。”说完便转身离去。
曲听歌怔了怔，已去？去了哪里？没有她的身体，她又能去哪里？
愣神的功夫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近，乌发束起，明明是很精神的打扮，却掩盖不了他的悲怆，眉目戚然，望着她半响，却似乎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曲听歌忍不住闭了闭眼。
忽的，有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眉心，“你……”
“你叫什么名字？”
曲听歌嗖的一睁眼，还是那双看上去颇具威严的眸子，她道：“曲听歌，听歌一曲的听歌。”
“曲听歌，很有意思的名字。”
皇帝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很容易察觉的怅然，此时却如同寻常人家一般话起家常。
他道：“天颐本名叫萧依念，萧依念这个名字是她娘亲崔莫离给取的，后来她娘亲逝世，她就改叫曲离。本来是屈原的屈，后来改成了同音的曲，约是有曲终人散之意……我也唤她离儿，好似还能听见她娘亲的回应。”
缓缓道来的声音中流露出的深厚感情，让曲听歌的心情也跟着沉静了下去。
“天颐天颐，这也是天意。既是天意让你成了天颐，你好好珍惜吧，好好对待她的身体。”
竟是这般轻易地便接受了自己么？
曲听歌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再次波动起来，心头涌上一股热流，却让她有片刻窒息。
要接受一个陌生人，这却是需要多大的信任啊！
曲听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皇帝过于深沉的眼睛却叫人看不到内心的波动。
皇帝忽地笑了，他并不在意被这样**裸的目光直视，反而觉得有些轻松。
同样的身体不一样的灵魂，但终归这身体是有温度的。
既是命定之事，难以强求，便只有期盼着此人能好好对待离儿的身体了。
皇帝攥了攥手，掩去思绪。
再次开口道：“昨晚你射箭之时入了魔怔，以后可要当心。射艺一道，讲究空、静，两者合一方才取得天人合一之境，而一时入魔便会像你之前一般魂离了身。”
“灵魂……真的存在吗？”曲听歌忍不住问道。
皇帝笑了笑，“道家常说人有三魂七魄，儒家亦谓人有魂魄。这其实是存在的，灵魂处于空境，不论是六艺的哪一道，甚至是一道，均能入空境。入空境即入识海，识海有神识，可内视经脉，亦可视身外之物。”
曲听歌闻言轻轻颔首，虽吃惊于所谓的空境、识海，但联想到那块血玉以及这双眼睛，便释然了，这个世界终归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想到凰羽，她又问道：“凰羽为什么会有血色？”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灵魂变了，为什么凰羽还是血色，难道这玉佩只认身体吗？
皇帝好似察觉出她想问的话，说道：“是气，人自出生便带有一股气，无关灵魂。是这气吸引了凰羽。”
曲听歌不禁莞尔，却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皇帝开口道：“你还是天颐公主，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仍称我一声父皇，八月的秋狩，你想来也可以来。”
皇帝的声音趋于平稳，曲听歌微微笑了笑，压住心中的酸甜，柔声道：“多谢父皇。”
皇帝也回了一笑，抚了抚她的肩头，“刚刚才回神，便好生歇着。”
曲听歌目送着他离开，眼眶中有热泪蓄涌而下，她仰起头，眨了眨眼，嘴角咧开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弧度，但能看得出她此刻很放松。
和第一次到这里的惊惧不安而落下的眼泪不同，这一次是甜的，是一个被她称为父皇的人带给了她活着的勇气，给了她活着的意义。
天颐、天意…她不会辱没天意给她新生的机会。
她，会好好的活着的。
……
第二日，曲听歌收拾行装，再次踏上学院之行，有了皇帝的支持，她也轻松了许多，似是大病初愈后的神清气爽。
去了悦书斋，景瑜立在门前，优雅如幽兰。
视线相触，景瑜的温和相较初次见面时已然去了三分，多了些清冷，气质和原来相比变化了许多。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径直去换了马车。
车上，曲听歌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捧给他，看他接过，取了另一杯，而后举杯道：“景瑜公子，在下以茶代酒，望公子能原谅在下的欺骗。”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景瑜神色变了变，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说出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将茶饮尽。
“天颐公主她，也是爱慕着你的。”曲听歌看着他缓缓道。
景瑜的眼底划过一丝痛苦，却是戚出声来，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我…知道你们不同…不会一样的。”
他爱慕的人是有着和他共同记忆的曲离，是才学能和他匹及的曲离，是那个触手能及的美好女子……
“圣上已经知道我了。”
景瑜颔首。不想去论其因果。
“我今日去射科。”
景瑜依旧轻轻颔首。
曲听歌便不再多言。
……
射校场上，已有零星几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立在场边，在做着热身，有一抹红色劲装却是例外，视线望去，此人正慵懒地低着头，倚靠在一根木桩上，双臂环抱，斜长的刘海挡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姿态洒脱，显得尤为悠闲。
“他便是卫清羽。”景瑜见身边人注意到那显眼的身影，便指点道。
曲听歌收回视线，望向景瑜，问道：“能否同我比试一场？”
景瑜抿了抿唇，点点头。
“怎么比？”曲听歌问。
“长跺、马射、步射、平射还有筒射可听过？”因着此人与这里的生活脱节，景瑜有些不放心的问，即便这五射乃是射艺中正常的五项考核标准。
曲听歌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听过和看过是不一样的，还需要见识一番。”
闻言，景瑜便挥手招得教助前来，说了一番话后，便取了一块印有“六号”的牌子，领着曲离向那块场地走去。
射校场很大，被分成了三十六片区域，平日里一般只用得到一半场地。
景瑜耐心的将五项考核规则都一一讲给她听，再一一示范顺便矫正她的姿势。
等到她都知晓后，便问比什么。
曲听歌思索了片刻，便道：“马射罢。”
非是她逞强，天颐公主善骑马，而她自己也受过训练。
骑马射箭对腿部力量要求严格，曲听歌也想试试这身体的水准。
似是意外曲听歌的选择，景瑜诧异过后便是微微一笑，倒有几分不敢小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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