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人们在寒冷中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尸体,肆意飘落的雪花为他们缀上厚薄不一的白色,犹如雕塑般剔透。直至夜色覆盖整个天空,唯有地面的白色倔强的散出光亮。饥肠辘辘的林狼此刻也有了胆量,试探般缓缓靠近零散在边缘附近的尸体。随着夜色的加深,林狼的胆子愈发变大,它们兴奋的撕咬着,啃噬着,饱餐之后,很是不解的忘了几眼仍在尽情厮杀的人群,毫无眷恋的转身蹿入密林之中。激战中的人们丝毫没有理会这群恶狼,更不会多看一眼那些被啃食之后剩下残肢断臂,那些在不久之前还属于自己的战友、同乡甚至是兄弟。然而此刻,每个人心中所想的只能是如何杀死对面的人,如何不被对面的人杀死。
破晓时分,随着云城城门闷声倒地,这场鏖战终于现了胜负。此时,云城的将士明显失了底气,他们多是弃甲而逃。
白雪之上,一队轻骑如闪电般冲过空空如也的城门,城内是四散而逃的平民,他们绝望的四处冲撞,不知如何找到生的出口。而那队骑马入城的兵士显然对周围一切无动于衷,他们目标明确,直捣入流玫的清阁内。
城门被攻破的恐惧飞速的蔓延至云城每个人的心中,清阁的守卫似乎也感到无力回天,以至于他们的抵抗也如此的软绵无力。未曾费时费力,这队人马以极少的折损杀到了流玫的面前。
流玫并未露出丝毫怯意,甚至对这队人有些轻蔑,他手握断水长剑,镇定的等待着。
领头攻入的人摘掉头上的头盔,熏凛的脸露了出来,他并未正眼看流玫,冷冷地说了一句:“杀!”
顿时,双方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混战,未及多时,流玫的人显然所剩无几,熏凛做出停止的命令,他冷冷的望向流玫:“哥哥,今日你我就在此做个了断吧,你知道我的来意,原天的事情是你告的密!”
“这是我与原天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个小弟来插手!”流玫的话里展现出咄咄逼人,他接着说到:“原天与我早有约定,你定是已经见过她,个中缘由她必已道与你听,所以还轮不到你来跟我做了断!你为此事蓄意挑起战事,野蛮攻破我云城,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
“你以为父皇现在能够知晓我们两城之间的战事,你看这是什么?”熏凛将一沓厚厚的信笺甩向流玫:“你觉得你派出的信使如今都在哪里?”
那林林总总数十封信笺如无奈坠下的枯叶,单薄的奔向布满血迹的地面,流玫的心也随之咯噔了一下。
“父皇如今还以为咱们哥俩相安无事,我攻破云城只用了两天时间这两日我母亲雀宫寸步不离的陪着父皇,你认为这世上谁能有这包天的狗胆将我们两人之间的战争告知父皇。”
熏凛的话让流玫顿时陷入到冰点,他的情绪明显现出波澜,却仍旧在极力遏制,他缓缓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双眼望向自己的弟弟,说道:“你明知道我是在帮咱们的姐姐原天,却为何要如此对我?”
“你在帮原天姐姐,这等话你竟能恬不知耻的从口中说出来。哥哥,你要仔细挺好,因为下面的这番话是你最愿意听到的,原天姐姐对我说,你帮助了她,她恳请我不要怪你,更不要伤害你。”
“那你答应了?”流玫的声音有些颤抖,音调中的疑惑似乎在极力的寻找那个他想要听到的声音,然而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心存的幻想,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你终于找到了能够杀死我的借口,又怎会轻易放弃。”
“我答应了原天,不伤害你。”熏凛的语气平静,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流玫的预料,他惊愕的大张着嘴,竟一时语塞,他的脸上慢慢涌起愤怒:“你既答应了姐姐不来伤害我,又为何要将我的云城毁于战火之中。”
“我是答应了原天不伤害你,但我却并未说服自己不杀你。”
“哼,这倒符合你一贯的作风,出尔反尔,背弃约定,果真小人之举!”
“你耻笑我负了与原天之约,而你又何尝不是呢,原天的那封密信,你真如答应她的那般密送给父皇了吗?”熏凛的这一反问如当头一棒,令流玫顿时哑口无言。
“你没有,你却是将那密信直接呈给了雀宫,因为你害怕父皇会心生怜悯,你害怕皇后手中会握着能够出力挽狂澜、指鹿为马的绝招,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是渴望原天快快倒台,既是这会拼上原天以及她身边所有人的性命,你也会在所不惜。原天信你,却未曾想,看错了人。你知道心狠手辣的雀宫将会多么喜欢这桩爆料,而她的插手必定会令父皇无法包庇原天一丝一毫。”
“熏凛,你向来冷血,与原天并未过多交集,又怎么由如此的善心来替她出头,况且她的倒台与你更是天大的彩蛋,因此你的母后雀宫才会在原天一事上大做文章,大肆滥杀无辜,无非就是为你铲除异己障碍,说到这里,你还应该心怀感激的谢谢我才是。”
“是吗?”熏凛的眉毛猛地向上一挑,说到:“我方才说过为了原天一事我不会杀你,这就当谢礼算了。我杀你并非为了原天,我杀你是为了水月。”
“哈哈,你这人真是可笑。水月夫人不是你的母后赐下毒酒杀死的吗,若论复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若是将原天的信交于父皇,水月不会死。雀宫一直要置她于死地,雀宫得了这封信,也就得了杀她的一把刀。我要杀你,是为了水月。”
“弟弟,你还是真令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你竟与自己的大嫂产生了不伦之恋,果是人渣,令人不齿。”
“废话少说,拔剑吧,你我二人来一个干干脆脆的了断。”
双方的人马都屏息而立,熏凛流玫二人拔剑相向,以困兽之态展开生死博弈。
几十个回合过后,流玫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这两日他在熏凛大部队的强力攻打之下疲惫不堪,已然耗尽了大部分精力体力,面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熏凛,他开始难以招架了。他强撑起精神,奋力睁开被汗水侵蚀的眼睑,在稍显模糊的视线中努力辨别着对手的举动,他的手臂开始酸痛,双腿开始颤抖发软。
“好久不见,熏凛城主!”一记清脆的女声响彻大厅,将这场难解难分的厮杀暂时停止,流玫满怀戒心的退了到安全范围内,此刻的他气喘吁吁,这及时而至的暂停让他算是侥幸逃出了鬼门关。
熏凛顺着声音的出处望去,却是一金甲女子缓缓现身,她身披火红的披风,女子笑盈盈的走来,一脸的从容,她正是雪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