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睡了两个钟头,稍稍弥补几天来的精力亏空,常乐就被整个城堡的喧闹声惊醒,于是一骨碌起身,立刻投入工作。
部队已在萝拉等人率领下陆续出发,全军秩序井然,除了偶尔响起马匹嘶鸣,就只有齐刷刷脚步,以及甲胄刀剑偶尔的金属磕碰声。
难民也被“铁拳”路易组织起来,向着斯塔河岸边移动,准备渡河去森林里暂避,这一路就免不了大人慌张小孩哭闹,沿途吵吵嚷嚷。
难民们本意不想去森林,他们在城堡中住惯了,妇孺有士兵腾出的营房栖身,男人中健壮者大多被招募入伍,其余的也有帐篷可住,而且饮食从来不缺,也算战火中难得的安逸之处。
但如此安排是出于常乐的谨慎,自己带主力离开斯坦利堡,守军只留千余人,万一被混在难民里的奸细里应外合,太容易被攻破。
另外,斯坦利堡扼守边境要道,决战之后无论胜负,难免会有大批敌军从此地凯旋或败退回国,万一顺路强攻城堡,如果难民还在这里,失守之后只怕生灵涂炭。
瑞琪也在那长长的难民队列之中,怀中抱着幼儿,每走一段路,都会回头望一眼站在城头的常乐。
起初她身穿皮甲、头戴铁盔,抱着孩子准备跟军队一起上路,却被常乐从人群里揪出来,打发她跟难民一起撤。
瑞琪不敢反对常乐的决定,却眼泪汪汪不肯挪步。
常乐多少也明白瑞琪的心情。
他在敌军屠村时救下的这位苦命姑娘,年仅十九就失去了父母、丈夫和刚出生的孩子,自身也惨遭摧残,就算治疗后伤势痊愈,那颗心还是一片死灰,双眼中只有了无生趣的绝望。
她的第一次救赎,来自于常乐交托的孤儿,哺育一个同样苦命的婴儿,对她来说既是失子后的安慰,也是一个新的责任和目标,至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次救赎,则是来自她在军中承担的新任务。
常乐收下毫无战斗力的瑞琪做灵魂仆从,初衷只是看她处于哺乳期,想给自己所救的孤儿找个奶妈,让她在兽魂空间把孩子养大到能走路即可。
可由于他自己经常外出,为了便于联络部下,又将瑞琪从兽魂空间放出,以便利用灵魂仆从的意念传讯。
结果久而久之,瑞琪几乎成了常乐的副官,从召集军事会议到誊抄地图和文件,承担工作越来越多。
而且她个性温柔,低调友善,容貌没有漂亮到令萝拉和米兰达妒忌,又足够清秀到让瘦猴和维克多等人喜欢她,总之与军人们相处融洽,人缘极好。
一个平凡农家女,忽然得到如此际遇,与一群“将军”共事,受到大家重视,还能向毁灭她家庭的侵略者复仇,瑞琪终于彻底“活”了,笑容越来越多,眼中光芒越来越灿烂。
因此,现在忽然让她做回普通难民,她肯定难以接受。
常乐当然会对她解释,前方太危险,让她与难民一起撤,是考虑到她母女俩的安全。
瑞琪似乎没有被说服,同时也不反驳,总是一副“有话说不出”的难受模样,嘴唇动了半天,只挤出一句:
“孩子还没有名字,我不敢随便给她起名。”
“她就是你的孩子,怎么不敢起名?”
“她也是你的……”瑞琪说着脸色一红,连忙补充,“……是你救的。”
“那就从你名字里取个字,叫小琪吧。”常乐微笑道。
“这样听起来像个贱民……”瑞琪眉头略皱,“平民起名,应该是安妮、爱丽丝这样的。”
常乐笑容一肃:
“忘了告诉你,她就是个贱民的孩子,我自己也是贱民,我的真名不叫常斯勒尔,而是常乐!知足常乐的意思!”
瑞琪瞥见常乐神色,顿时惊慌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看不起贱民!贱民能像您这样成大事,更了不起!”
“没关系。”常乐按住瑞琪肩头轻抚,“就算看不起贱民,也不怪你,整个大陆都是这样。”
“我没有看不起您。”
瑞琪低声说着,在熟睡的婴儿脸颊上轻吻,又抬头望着常乐羞涩一笑:
“我想叫她乐琪,可以吗?”
常乐微微一愣:
“从我名字里也取一个字?”
瑞琪脸色更红:
“我……我没别的意思,她……她毕竟是您救的。”
常乐沉默片刻,微笑摇头:
“这样别人难免误会,误会她是咱俩生的。”
瑞琪嘴唇动了动,脸色越发涨红,又处于那种“有话说不出”的状态。
一名壮汉从附近走来,“呵呵”地笑:
“怎么,孩子难道不是你俩生的?我说老伙计,你还真是寡|妇杀手,见一个搞定一个!”
已晋升中尉的铁拳路易,曾在野玫瑰营地见证常乐与俏寡|妇艾米的韵事,因为吃醋还和他决斗过,现在自然也把他和瑞琪当作一对。
事实上,由于瑞琪时刻不离常乐左右,整个城堡的士兵和难民都在如此传说。
这一来常乐的脸色也开始涨红,朝路易摆了摆手,叫他免开尊口,同时向瑞琪尴尬一笑:
“行,孩子就叫乐琪吧,我做她义父。”
瑞琪羞红的面孔上露出喜色,用力点头,然后就一直目光复杂地看着常乐,仍是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考虑到瑞琪的情绪,常乐又任命她为“难民营总管”,叫路易拨二十名士兵给她,用来维护营地秩序。
并且还告诉她,领导大家安居乐业很重要,营地未来或许能发展为一座小城市,就像北方那座野玫瑰营地,届时瑞琪就是城主。
但这道任命似乎对瑞琪的安抚效果有限,她就这样且喜且愁,几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斯坦利堡。
常乐目视瑞琪远去之后,自己也骑上夜魇冲出城堡,到了无人之处才召唤出面目狰狞的死灵鸟,在夕阳西下时刻赶到了迷雾山,一头冲入魔渊。
由于他与埃里奥特两天前的激战,峭壁石洞损毁不少,好在主厅祭坛和传送门还算完整,魔龙族人口不多,调整一下还能继续居住。
帕巴多瓦押着四十六名俘虏,在这里等候已久。
四十六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就是八千瀚海铁骑仅有的幸存者,尽管现在“落难”,脸上还是难掩桀骜凶悍,时不时对着身边的看守者骂几句脏字。
为了献祭仪式的严肃性和神秘性,常乐特意换上一身黑袍,整张脸都隐没在兜帽阴影之中,并且职业天赋也切换到暗系法职,然后来到俘虏面前,默默注视他们。
俘虏们见到了疑似敌方首领,更是骂兴大发,什么“卑鄙下流”、“只会无耻暗算”、“戴个帽子不敢见人”之类不一而足。
常乐忍不住摇头:
“本来,出于我的仁慈,想让你们在昏厥中毫无痛苦地死去……”
“仁慈个屁!”
“假仁假义!”
“老子做了鬼也不会饶过你!”
一群人听出要处死他们的意思,骂声更加响亮起来。
常乐不再搭理,回身走上祭坛,将灵魂宝石嵌入异界传送门。
继而,他学着老族长的模样念几句高深莫测的祭词,诸如“伟大君王,黑暗我主,请接受您忠实仆人的供奉”之类。
这是装神弄鬼念给族人听的,常乐不认为真有某个魔王藏身异界,等着听他的献词。
接下来便是十二名大祭司念咒。
大祭司的咒语其实也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他们所站的位置,燃亮斗气后能与魔法阵形成共鸣,激活祭台的灵魂抽取功能。
然后,十二名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就给抬了上去。
“立刻动手,别等他们昏迷!”常乐冷冷喝道。
十二祭台的法阵能够使得牺牲品陷入昏迷,现在常乐却不喜欢这种功能,他不但要杀俘,还想听一听对方惨叫。
十二名祭祀接到命令,立刻下手动刀。
俘虏们开始嚎叫,将常乐全家以及祖宗骂了一遍又一遍。
常乐笑了:
“别只割血管,肉也给我一条条剖下来!”
祭祀们愣了愣,这种献祭只需放血,为何还要零割碎剐?
但既然族长有令,他们也都不折不扣地执行。
即使最凶悍的强盗也顶不住如此折磨,骂声很快变成了求饶,而求饶声很快又变成含糊不清的嚎叫。
等到嚎叫声变成断气前的嘶嘶声,鲜血也灌满了法阵,甚至从凹槽中流出,在石厅地面流淌。
不但祭坛上安静下来,剩余的三十四名俘虏也都鸦雀无声,个个体如筛糠,脸色惨白。
常乐微笑着,在灵魂视野里查看抽取出的十二个灵魂。
它们大多经法阵聚焦后射入灵魂宝石,使得传送门大放光明,但也有少数游丝般的遗漏,其中部分直接穿门而去,另一部分却飘逸过来,进入了他手上的黑暗戒指!
邪恶戒指“死亡呼唤”的力量在增强!
或许这枚戒指就是经过这一次次献祭,由人类灵魂温养而成!
常乐隐约有些担忧,自己此刻尚能克制戒指中传来的邪念,将来它更强大时,又会怎样?会不会被它控制,彻底成为老族长那样的恶棍?
不说将来,现在自己虐杀活人,并且为此兴奋,难道就很正常?
这种念头一闪而逝,他立刻提醒自己:
“杀这些人,不是因为我开心,而是因为他们所犯的死罪!”
每一个瀚海强盗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平民的鲜血,他们对男人的屠杀,对女人的摧残,又何尝不“虐”?
老子这是替天行道!
“碎肉收拾一下,和尸体都拿去喂死灵鸟!”常乐冷笑下令,“带下一批!”
后面几批俘虏都已经怂了,不敢再骂,只会苦苦哀求,但是待遇并无好转,依旧零割碎剐。
强盗们哭喊得越凶,常乐心情就越好。
他笑着来到一个哀求者面前,蹲下去看着他:
“怎么,你上有老下有小?”
“是是是!父母岁数大了,我还有三个老婆五个孩子,也要靠我养!”
“嚯!三个老婆!好福气!”常乐向他挑起大拇指。
“求您了!我愿意为您效力,也可以让家里拿财产来赎!”
“真有三个老婆?不会是骗我吧?她们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常乐皱眉问道。
那人急忙报出一串名字和住址,最后大喊“不信您可以调查”。
常乐点了点头:
“我信,我信,我会派人过去,把他们都杀了,让你们一家老小团聚。”
然后他就哈哈大笑,享受着将他人生命玩弄于股掌的快意,再也不管对方如何哭喊叫骂,转身回来注视献祭,也让那枚戒指继续接受灵魂温养。
但就在第二批灵魂收集完毕那一刻,常乐手中的戒指蓦然一热。
之后便是震颤,那是一种无形的高速波动,几乎令他的灵魂都在战栗!
接着,一个苍老到堪称“古老”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