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唐槿闭门谢客,那边夏侯昶已经给夏侯庄送上了空行器。
“父亲,您至少让儿子去与白仙子道个别,她很快就要离开竹邑——”
“稍后为父自会去为白仙子送别。你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夏侯庄说着对周围的亲兵扬了扬下巴,六个壮汉顿时从夏侯庄身后鱼贯走出。四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以挟持之势迫着夏侯昶迈步,余下两人对着夏侯庄低头抱拳,这才跟上了先头的四人。
夏侯庄亲自盯着幼子上了回谯县的空行器,一直等在空行器舱门旁的陈忞对自己抱拳并让其他将士将舱门关上,这才由亲兵护着后退到安全线以外,抬头看着空行器掀起巨大的气流,在一片轰鸣声中升空。
他让夏侯昶对那位白仙子不告而别是有些失礼,但是夜长梦多,他这像是脑子都长去了他大哥那儿的小儿子多待在这竹邑县里一刻,事情就多一分变数。他可不希望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幼子因为被自己夺了帅印,索性破罐子破摔要跟着白仙子去四海漂泊——别怪他这个做老子的过于严厉,实在是这次下面的人告知他“小将军兵也不带一队,因着与副将置气便自己上了龙山”让他吓得不轻。他甚至没敢告诉夫人,怕夫人犯了心疾,只命人快快出发。
昨晚幼子就那么跪了一夜,他嘴上不说心中已经软了。毕竟是自己唯二的两个孩子,这还不是翅膀已经长硬了的那个。他怕再给小儿子这么磨下去,自己这严肃父亲、威严将军的形象要崩了去,于是也不管下面的人是不是报了白仙子有离去之意,正在竹邑县内采买,没让小儿子打包东西就直接把他塞上了空行器,要他回谯县去。免得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免得幼子与那太过与众不同的白仙子多生出些纠葛。
夏侯家不单他们这一支,每一支都有自己的门道和门路。他们家这一支因着家中人口简单孩子也稀少,子嗣里没有拜入八派门下的。但其他几支夏侯氏就不同了。
白仙子不过是个散仙,来历又还没有调查清楚。稀里糊涂地让幼子与她多有牵扯,也不知道会拨乱夏侯这个姓氏后面多少家的布置。散仙又容易心血来潮,他管得了幼子却难以阻止散仙,万一白仙子一时兴起把幼子收作了徒子徒孙,他回头要怎么对离派仙者交待?
离派的罗长老可是早早就有想把他家儿子收为弟子的意思。然而夫人与他只有这么两个孩子,湛儿属意朝堂,昶儿志在军中,他与夫人几次回绝,罗长老这才没有再提收徒之事。别说幼子要是成了一个散仙的徒子徒孙,就是成了其他八派中任何一个地位比罗长老低的仙者的徒子徒孙,那都是在打罗长老的脸啊。然而这还不是夏侯庄最担忧的。
年轻的男子正是最容易上火的年纪,幼子还未通晓人事,更不知如何控制。要是他与那白仙子发生些什么……羽帝再是面子皇帝,那始终也是在帝位上的人,代表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凡人。凤公主万万不会嫁给一个家中已有妻妾或孩子的男子。就算凤公主愿意嫁,金枝玉叶能甘愿后进门屈居于平妻之位?不提凤公主本人的想法,单说羽帝和一朝堂的朝臣们都肯定不能接受堂堂一国公主只是个将领的平妻。
但白仙子是仙者,能带人灭掉龙山瘴妖,其后又在一天之内荡平竹邑县附近的所有瘴妖的仙者。这样的仙者难道还能忍气吞声的给人做妾?就算白仙子愿意做妾,自恃身份的仙者们又能容忍这样的事态发生?
光是想想象征一国威仪的公主与身负巨力的白仙子对峙,夏侯庄都头皮发麻。就别提这两位身后的其他人和事了。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理,人事更迭不可避免。即使在神佛的眼里世间之人皆如蜉蝣,平民依旧想着长命百岁,皇室也总念着千秋万代。哪一个家族都不愿意沦为下乘。夏侯一族也一样。
想在高门士族林立的朝堂间与八派仙者制衡下的这个世道里花团锦簇的生存,夏侯昶尚公主就是很有必要的。夏侯庄不能允许一族大计坏在幼子的一点儿男女私情上。这会儿他早早把幼子打发回家,打算过几日等自己也回去了就拘着幼子去首都建康,让他与凤公主多亲近亲近。
夏侯庄目送着载有儿子的空行器飞远了,成了天边墨滴般的小黑点儿,这才负手离去。他刚走到夹廊就见自己暂住的厢房门口有兵士满头大汗的在与为自己守门的配下说些什么。
那满头大汗的兵士一见夏侯庄,立刻像看见了救命稻草,飞也似得跑到夏侯庄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夏侯将军!离派使者让我捎话给您!”
“哦?”
夏侯庄挑起浓眉。离派使者?怎么在这个时候?
罗长老是离派的执剑长老,地位尊崇。他与夫人却三番两次地拒绝了罗长老想要收他们儿子为徒的好意。虽说明面上离派与夏侯家还是关系密切,私底下却已经是与往日分出了不同。
前些日子夏侯庄为了龙山瘴妖的事向离派寻求过帮助。得到的答复是派中有能的仙者大多在数个月前就已经外出,少数在闭关,赶来需要时间。
离派每年都在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举行一年一度的净焱大会,大会除了按照平日里的功过会对派中弟子进行奖惩,还有比试切磋。得了好名次的弟子或能得到熔铸自己兵器法器的机会,或能被传授密集功法、成为哪位长老的入室弟子。偶尔掌教、太上与太尊还会亲赐能增进修为、延年益寿的丹药仙果,可谓是好处无穷。
这会儿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净焱大会召开在即,离派仙者们卯起劲儿来提高争取功名也是正常。只是若是以前,以夏侯家的势力与地位还有夏侯庄与罗长老的交情,离派再缺人手也总是能找到能赶过来的仙者。这会儿却是摆出有心无力的样子晾着夏侯庄,看来是想给夏侯庄点教训。
离派答复得不慢,态度也算诚恳,夏侯庄没什么能挑剔的,也没法再去挑剔让本已经僵化的关系雪上加霜。他下令封了龙山周围的所有官道,在谯县集结了重兵,分几拨开赴龙山周围的县城。按兵不动的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龙山之患已除,消息也早报给了离派,离派又为何还要派出使者前来?哪怕是要为之前的耽搁表示歉意,那也该亲自来见他,而不是只捎几句口话儿就走。
“离派的使者们都给我捎了什么口信?”
抱拳的兵士闻言紧张得喉头滚动,低着的头更低了。
“使者们说、说……‘名唤陆嘉懿的说书先生造谣生事,污蔑仙者、污蔑八派。颠倒黑白维护妖魔,妄图蒙蔽百姓心智,祸乱国家。离派以守土安康为己任,现已将其捉拿,还请令公子不要见怪’。”
夏侯庄面上一黑,脸色难看。
他早就知道那陆嘉懿一张嘴巴一定会惹出些祸事来,这才早早提醒过幼子,让他离那陆嘉懿远点儿。不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陆嘉懿的十五来得如此太快,快到他都觉得猝不及防。而那离派使者的话里竟隐隐有一丝警告他他们还能拿他的幼子来作伐子的意思。
夏侯庄略感头痛,挥了挥手让那捎口信来的兵士下去了。
——也不知道离派的人监视着他们一家监视了多久,这边他才送儿子离开,那边儿子的知交就被抓了去。离派的人对他的把握也很精准到位,深知只要他家幼子没搀和到离派抓人的事情里,离派和夏侯家没有起冲突,自己就不会插手。毕竟在自己心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陆嘉懿不值得让夏侯家与离派正面冲突。
夏侯庄决定把刚才听到的口信暂时忘掉。这不算他故意欺瞒幼子。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谁都有可能会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对不对?那陆嘉懿在净焱大会前被离派使者抓去,死是不会,要掉几层皮可就不好说了。“造谣污蔑”这种罪名可大可小,能说是一场误会,也能害人被挫骨扬灰,一切全凭那拿捏住这罪名的人想往大里发挥还是小里说叨。陆嘉懿有无前程性命,全系在人家两片嘴唇之上。
叹息一声,夏侯庄拂袖而去。
都说命数有定,这陆嘉懿的前途还是得交给他自个儿的机缘。他还是多操心下为昶儿尚公主的事情好了……是了,那白仙子很快就要离开,自己还要去往来迎送一番。说起来这白仙子和那陆嘉懿又是什么关系?听昶儿的那番叙述,难道她是被那陆嘉懿找来的?不可能真是她凑巧撞上了昶儿与羊副将之间的冲突吧?
其实夏侯庄这是真的想多了。要是唐槿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恐怕要呕着血说这位太守大人脑洞真不是一般的大。他只想着自家儿子被公主和散仙二女相争,也不想想凤公主能不能看上一个羽翼未丰的少年人,唐槿会不会喜欢上还有些孩子气的直肠子小少年。
当然话又说过来了,这时代男子便是女子的天。纵然凤公主贵为一国公主,还是唯一的公主、正统的皇室血脉,她也没什么话语权。不要说她的婚事是身不由己,就是她每天早晨睁开眼后的洗漱换衣吃早点上早课的流程都不是她能插嘴的。
夏侯庄心里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总是要以夫君为天、以孩子为地的。嫁谁不是嫁?给谁生孩子不是生孩子?那当然是要选最合适、最能得益的男子做夫君,与这男子以及这男子所代表的家族势力结合。凤公主和白仙子都不是傻的,他家幼子那样优秀,外貌也不输给别人,他夏侯家又是一等一的高门。能和他夏侯家结亲,公主也好仙子也罢,那都是稳赚不赔的。
可叹夏侯庄从来没想过那个面子皇帝的公主和那喜爱金银俗物的白仙子是和自己还有自己儿子们一般有情绪有思考的人。女子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标志,一个记号。一个用来培育传承的器皿,而他要的、夏侯家要的、夏侯一族要的,不过是那个更加尊崇的标志、器皿罢了。
一边,唐槿递了茶给风香兰。
她好容易才赶在小如意也被带着哭起来以前安抚住眼泪闸门洞开、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的风香兰和迎春,让她们两个别跪了起来坐着。哪知这两人带着小如意坐下之后见唐槿也和她们一起落座在小院儿中的石凳之上,刚沾了沾石凳的屁/股像是被火烧到了那样起了身,眼看着又要跪回地上去。
唐槿简直要被这种不习惯的尊卑位份之分弄得神经衰弱了。本想说入乡随俗吧,反正跪着的人又不是自己,风香兰她们想跪就跪好了。可是想想普天之下她又不是最大的那一个,习惯了动不动下跪磕头的这一套,她以后是不是也要向别的人下跪磕头?
……去她爷爷个腿儿的。她就是不愿意跪人,就是看着别人跪自己会心虚膈应怎么都冷静不下来。既然是入乡随俗,那怎么还不能让进了她小院儿的风香兰等人随她的俗了?
“风姐姐要再跪下去今天就不用起来,可以直接跪着出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唐槿声音一冷,话就说得重了。
她本就不是那种与人交往时总是好脾气、相当有耐性的人,她的好脾气和好耐性都花在了游戏上,对着游戏能几天几夜孜孜不已,对着人是明知不要多嘴结果,只要浪费时间用些怎么都好的话儿安慰对方就能给人最好的印象,她却偏偏不愿意浪费那时间精力去假扮那佛堂上的菩萨。
风香兰脸上一白一红,见唐槿是动了真怒这才和同样困惑不安的迎春唯唯诺诺地扶着小如意从地上起来。
唐槿见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都被自己吓到了,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那股子被这时代、被这世界硬生生逼出来的邪火又压了回去。
“坐。”
这次风香兰和迎春听话地带着小如意坐到了石凳上。小院儿里的石桌石凳正好能容四人坐下,小如意没让风香兰和迎春抱着,自己乖巧地挪上凳面,很是淑女地只坐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小腰板儿挺得笔直。
唐槿看着小姑娘那张稚气未脱却被生活磋磨出几分早熟的素净面庞,心中一下子涌出许多感受。小姑娘这么纯真,干净的就像一张等待涂抹的白纸。可这世道又能在她身上涂抹些什么呢?成天就是那些跪来跪去、男尊女卑、地位尊卑的鬼东西,想想就呕。更呕的是再过五年她一个内脏器官、身体精神都还没成熟的幼/女就要去给别人当老婆、当小妾、生孩子……接着就是蹉跎一生。
运气好些媳妇熬成婆又去煎熬别人,运气不好亲生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叫声“娘”。一辈子就像某位“天皇巨星”嘴里的鞋,合脚时穿穿,不合脚了就甩掉。有时候无关鞋子是否合脚,单是那喜新厌旧就能令人无情。奢望自己的乖顺可人美貌柔情能换来对方爱护与怜惜的女子有几个有好下场?向人讨食吃的狗吃得再好,那也不过是一条狗。主子要改成喜欢猫了,狗又有什么办法?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多美妙的词,多浪漫的意境……唐槿高中时以为这就是所谓的伉俪情深,得知为王弗写下《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的苏轼苏东坡不但在王弗去世后续了弦,还养着年纪能做他女儿的妾,差点被一口老血堵了喉咙。究竟是谁说苏轼情深义重的?
哦,对了。还有那位“勇敢追求爱情”的徐志摩。那位不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渣男么?
古往今来,就连被人们冠以“深情”二字的男子都尚且如此,又怎么能指望那些把寻花问柳当美谈韵事的男人们能忠贞不渝?
把男子当天、把孩子当地的女人无一不是自欺欺人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她们自己痛苦还不算,还要让自己曾经品尝过的痛苦也被加诸在其他女子的身上。这样她们似乎才能找到点儿心理平衡。
光是想想小如意今后会变成那些麻木不仁的女子中的一员,被人残害或者是去残害别人,唐槿就浑身发冷。
“……风姐姐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和迎春打算先回涿郡一趟。”
风香兰苦笑了一下:“我想先带如意去见见她的哥哥姐姐们……就是以我现在的身份,许家多半不会让孩子们见我。”
唐槿不清楚风香兰的家事,但想到风香兰为了小如意连命都不要了,隐约猜出风香兰一定是为了小如意的事和她夫家起了争执摩擦。既然风香兰提到了她目前的身份许家不会让她见孩子,那就是说她那夫家要么是休了她,要么是与她合离了。总之一句话:那许家已经不再是风香兰的家了。
唐槿的心又凉了些。即使已为人母,风香兰的家还不是说没就没。
“风姐姐有没有盘缠?”
唐槿的问题让风香兰与迎春无奈一笑。
“婢子与三小姐打算先在这竹邑县赚些盘缠……婢子为奴多年,什么脏活儿苦活儿都能接得。就是要辛苦三小姐与我一同抛头露面了。”
迎春说这话时神色并不悲苦,虽然说到要风香兰抛头露面时略有愧疚,可语气还是上扬的。唐槿听得出她是真的欢喜,不是在惺惺作态些什么。
“如意也要帮忙。”
七、八岁的小姑娘,表情认真,声音清甜稚嫩。风香兰和迎春都没把小如意的话当真,却也因这熨帖的话儿脸上带了笑。一个摸摸小如意的脑袋,另一个揉了揉小如意的小手。
看见这一幕,唐槿喉咙里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终是散开了一些。
是啊,有人觉得女子干活儿、干重活儿是丢脸,抛头露面是丢脸。可用自己的双手双脚去挣来自己应得的口粮又哪里是丢脸的事呢?等着别人把吃剩的残羹冷炙倒在地上,自己还摇着尾巴去舔那残羹冷炙的人才是真正的丢脸。
“这些天我给人讲白仙子龙山除瘴妖的事,也攒了几个钱呢。”
风香兰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意是为白仙子传扬美名,这会儿可好,让仙子的名声蒙上了层铜臭。
“——仙子莫怪。不,仙子怪我也成。要是仙子不喜,从今往后我就不讲了。”
“讲啊。干嘛不讲?”
唐槿倒是真没想到自己做的事还能成别人的话本儿。不过要是想做成她想做的事,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一定必要的。
她没听过风香兰怎么说自己,但风香兰也不是那种会胡说八道的人。要是风香兰真的去胡说八道了,这竹邑县里的人还能对自己这么热情?显然风香兰不但没说她什么不是,还把她往好里给美化了。她这会儿反倒担心风香兰把她美化过度,今后有人见了她本尊要失望失落,粉转路人或者直接来个粉转黑。
风香兰见唐槿不但不介意被她当谈资,还提醒她说不要把她太美化,整个人都是一愣一愣的。她感觉自己实在摸不透这位仙子的想法。再一想仙子说话必定就她的道理,自己一时想不通没关系,但仙子所说的“公正”、“客观”还是要遵守的。……就是那“客观”是什么意思?
“……那我走了以后风姐姐就和迎春姐姐带着小如意住我这小院儿吧。”
唐槿交待了一通,想想又从腰间摸出个小布袋拿出几个银锭放在石桌上:“这些给你们当保管费。”
“这……!这怎么使得!”
听不懂“保管费”是什么的风香兰和迎春光是明白唐槿允许她们住在这儿就已经诚惶诚恐,那石桌上的银锭更是让两人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可风姐姐不也说了客栈不是常住之处吗?小如意也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才好开始新生活。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再到这竹邑县来,这小院儿空着也是空着……”
“那也应当是我们给仙子交租呀!”
风香兰的话让唐槿正把银子推给两人的手顿了顿。
是哦,好像是这个理。……没办法这小院儿被她东拆个柜子西砍个树,完全是当临时仓库来使的。从夏侯家的将军父子那里拿了收拾瘴妖的酬劳之后她也脱离了贫困户的身份,这会儿不由自主地把风香兰和迎春当自己送上门来的仓管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于有尊严和骨气的人最好的帮助,那就是不要打断他们的脊梁骨,最好再能扶他们一把让他们凭自己的力量站起。
唐槿想了想,对风香兰和迎春道:“这样吧,这小院儿你们用来做什么都行……只要干的是正经事儿。我不收你们租子,你们权当忙我经营。盈亏自负,怎么样?”
这小院儿是破旧窄小了些,可比起客栈里那小小一间的屋子来也不知宽敞亮堂了多少。风香兰和迎春带着小如意生活在这里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儿。
风香兰和迎春都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大喜过望。继而眼中又都盈了泪光——她们拒绝不了白仙子的提议。这不是因为她们没有矜持,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尊严和骨气。正是因为她们也有自己的矜持、尊严和骨气,才想接受白仙子的好意,今后好好为白仙子经营一番,这才算是报了白仙子大恩。
风香兰和迎春含着热泪,起身又跪在了唐槿面前,小如意那么小点儿人儿也飞快地下了石凳跟着两人一起跪了。
唐槿简直没法直视面前这动不动就膝盖软的两老一少。
“起来起来!都起来!不要习惯给人下跪!”
小如意还不太能理解“不要习惯给人下跪”这句话有着怎样的含义,风香兰和迎春却是怔怔地红了鼻头。两人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从小到大被教的规矩和教别人的规矩都有磕头下跪。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们说:“不要习惯给人下跪!”这种震撼实在不是小如意这样还没完全被世俗规矩浸透的孩子所能理解的。
风香兰踏着大地站起身,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得踏实过。她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用带着哭音的嗓子问:“仙子……仙子今后要去哪里呢?”
“我?我嘛——”
唐槿笑笑,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有正在打包东西的玄青,还有在喂着紫电喝水的无名。
紫电刚才被玄青突然来了一出“原地飞升”,整匹马都是懵圈外加怀疑马生的。被无名安抚了好些时候,这会儿才喝起水来。见无名持着水桶的手上绕着细细的藤蔓,竟是嘴一张就要往那藤蔓上咬。
小藤蔓迅速一缩,连叶子尖尖都没让紫电碰到,还抖着叶子像是在嘲笑紫电。紫电鼻孔喷气,“噗噜噜”几声追着无名就要咬他身上的藤蔓。它身上的东西都已经卸了,追起无名来那是一个健步如飞。
唐槿听见了身后兵荒马乱的声音,回过头去不由得好笑。笑完了这才道:“我要去八派。”
“我要搞清楚这些仙者们是无能还是厉害。如果无能,我要去问问他们占尽天下好处为什么还这么无能。如果厉害,我要去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彻底清除瘴妖,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我要问这仙者八派,这世他们是救还是不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