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秣兵砺马(3)
二人奔行之际,山势渐缓,忽听得裴昶“嘿嘿”干笑两声道:“乔香主,兵营驻地已到,你我可以歇歇脚了。”乔南定睛看时,果见眼前一大片洼地,一间间茅屋散落其间。裴昶捋一把颏下胡须,回头望一眼远处山间的白自胜二人,笑道:“乔香主果然英雄年少,怪不得总舵主力排众议,委以重任。这一场脚力比试,却算是扯平了,嘿嘿。”裴昶自出道以来,久历江湖,轻功造诣日趋巅峰,走遍大江南北,罕逢对手,一直引以为豪,不料今日里陡逢敌手,且论年龄可做自己孙子辈,一时间心中感慨良多,偏又不肯认输,故此只能含糊其辞说“这一场脚力比试,却算是扯平了”。然论及细节,他先乔南十余丈先行,到达兵营驻地时,乔南后发而与他同至,实则已赢了一筹。
乔南道:“裴前辈轻功盖世,若全力施为,晚辈早输了。”
裴昶听他出言谦逊,并非一位恃才而骄的张狂少年,相较而言,倒比白自胜沉稳许多,心喜之余,用手指了眼前茅屋道:“乔香主,三千会众尽在此处,自今日始,陈总舵主即令你统帅三军,勤加习练,他日好图谋天下,反清复明。”
乔南尚未答话,忽听得一声呼哨吹响,顷刻之间,茅屋中行出千百人来,皆作江湖中人打扮,吵吵嚷嚷,朝乔南和裴昶围拢而来。待得众人吵声稍微平息,裴昶朗声道:“众位弟兄,我身边这位少年英雄,便是济南分会乔香主。谨奉延平郡王和陈总舵主令,日后山中一应兵备事务,大伙儿都要听他号令,违令者严惩不贷。”
话声才落,人群中一位短装结束的精瘦汉子行上前来,斜眼打量一番乔南,干咳两声道:“在岛内时,听闻陈军师对你夸赞之言,延平郡王左右虽心存疑虑,只是碍于陈军师之面,不便多言。今日姓冯的既来此处,又知此次练兵事关重大,不自量力,倒要讨教一番了。”乔南看他年约三十出头,眼光锐利,气势逼人,只不知此人是何来头,正欲抱拳答话时,身后白自胜抢先说道:“乔老弟,这位冯锡范冯师傅,乃是国姓爷手下大将,战功卓著,手底下功夫自是了得。”
乔南抱拳道:“冯将军,在下何德何能,幸得陈总舵主厚爱,担此重任。日后兵备习练事务,免不了还要讨教冯将军,望冯将军到时不吝赐教。”这一番话说来,不卑不亢,既称冯锡范为将军,以示尊敬,且将陈总舵主搬出,摆明了只是受人之托。岂料此言一出,冯锡范双眼精芒暴闪,低喝道:“哼,你小子张口闭口陈总舵主,绝口不提延平郡王知遇之恩,居心何在?”
闻听冯锡范这一句质问,乔南不谙官场中窍要,一时间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作答。身后白自胜接口道:“冯师傅此言差也,大大的谬误。”
“何错之有,倒要请教白堂主了。”冯锡范眼睛紧盯乔南,并不看向白自胜。
白自胜走上前来,笑道:“其一,乔老弟久居北地,从未到过台湾岛,自是无缘见过延平郡王;其二吗,他说受陈总舵主之托,此言不差;其三,陈总舵主为国姓爷帐下军师,所为之事,自是受延平郡王授意。”
冯锡范正欲出言反驳,裴昶说道:“白堂主,冯老弟,刻下正是用人之际,事关天下前程,二位就不要再争执了,理当精诚一致,共筑复明大业。”
白自胜和裴昶皆为天地会元老,在会中威望甚高,冯锡范自知若再争执下去,定然在会众面前讨不了好,索性不再辩驳,说道:“乔香主英雄年少,得陈军师力荐,且不论文才武略,这武艺自然是出类拔萃了。姓冯的不才,今日在此讨教了,也好让此间弟兄们见识见识乔香主风范。”也不待乔南答话,他右手立掌成刀,轻忽忽一掌劈了过去。
乔南早知他定要发难,当下右拳一招“风起云涌”,紧接着一招“雷电交加”,再出一招“九天雷击”,转瞬间二人已过了三招。冯锡范打斗之中,惊“咦”一声,暗忖:“这小子内力不俗,所使招式却平庸至极,竟是中原风雷门起手招式,不知其中何故?”只是十几招过后,乔南所出招式渐杂,既有石大姐所授黄鹤拳拳着,也有螳螂拳拳着,不时出几招风雷拳外,还间杂有自己所创招式。初时冯锡范想考校他一番,再出狠招将他击倒,好在众人面前折了陈永华脸面。只是缠斗至五十招以后,发力之下,竟难以将这年轻人制服,心中不禁恼怒,出掌愈发凌厉,招招欲置敌于死地。当此之境,乔南岂有看不出来之理,以前只是听白兄说过冯锡范与陈总舵主一向不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心中恼他出手狠辣,不禁生了争胜之心,拳掌相击,再不容情。
白自胜和裴昶都是高手,心知如此斗将下去,难保不失手,任是伤了谁,都是难以交代。二人皆是一般的想法,不约而同跳与乔南和冯锡范之间,生生止了二人间激斗。
冯锡范冷哼一声,平复了胸中气息,只是经适才一番激斗,早去了小觑之心,但转念一想,他一个毛头小子,纵然武功不俗,领兵打仗的谋略却定然欠缺,遂冷声问道:“小子,既要统帅三军,你可曾带兵打过仗?”乔南听得他如此一问,毫无敬意,不假思索道:“小子又不是甚么军中将领,自是没有领兵打过仗。不过小子当年在少林寺时,曾有幸与寺中众僧共进退,抗击丐帮和鞑子兵;后在浙南呼延山庄,小子为救干娘,偕同智洺师太和香凝儿,与藩王耿继茂贼军苦斗数日......”冯锡范不待他语毕,讥讽道:“一伙僧人,外加盐帮那些乌合之众,便是打他十仗八仗,也作不得数,亏你还口口声声叫干娘,那小娘皮还不一样折在了耿继茂手中?”
闻听冯锡范辱及干娘汪芷若之言,乔南心中怒火腾然而起,再也难以抑制,蓦地举起右掌,一招“狂风作”击向冯锡范。这一掌与狂怒中发出,自是十足的威猛,若是打实了,任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承受不起。变起突发,冯锡范料不到他一个天地会后进小辈,竟敢突施偷袭,饶是身经百战,却也已无计可施,急切间只得疾出右掌,功力使出尚不足五成,便听得“啵”一声闷响,只觉喉头中微一发涩,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震怒中微一提气用力,不觉倒抽一口凉气,胸口中气血翻涌,如遭雷击,竟然全失了气力。他身畔一名随从靳坷秾,上前手指乔南道:“小子,打不过我师父,便使那下三滥的招数偷袭!”有心替师父出头,自忖又不是乔南对手,侧身对冯锡范说道:“师父,今日里定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将他打得跪地求饶......师父...你...你.......”一扶之下,方觉冯锡范四肢僵立,竟动荡不得,心中自是吃惊不已。冯锡范又惊又怒,生生将口中余血咽了回去,低声道:“坷秾,扶我回房中歇息。”
裴昶眼见得事已至此,双方已全无转寰余地,索性哈哈大笑两声道:“冯将军,乔兄弟年轻气盛,又向来忌讳辱......说他干娘,一时失了分寸,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不与他一般见识。”
冯锡范眼神阴狠,强自提气抑制胸口气血,却哪里说得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