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冥府的各堂均围着西冥府设立,位于桐林市郊,或远或近,也有在桐林市里的。何劲和喻明车走在桐林市的大街上,这里能看到各种在堂的人开设的买卖。何劲问:“范不上怎么不见?”喻明车说:“他觉得你跟女人嘿咻过了,就是个男人了,从前看不明白的,现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觉得喜欢以前傻傻的你,你现在这样他看不惯。”何劲说:“我没抵制住地罗瓜酒阵,他看不上我?”喻明车说:“好象也有点这个意思。我倒觉得很正常,是人都会干这个事,不在酒不酒的。”何劲说:“我觉得我应该留点胡子,以示与处男之身告个别。”喻明车说:“只要你不怕麻烦。”何劲说:“还是算了,洗脸都碍手。”
对面走过来西冥五堂徐缓州,身边跟着莫双。何劲一愣,站下身来,徐缓州和莫双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何劲和喻明车,徐缓州拉了一下鬓边的头发,略一点头,莫双略一欠身,擦着何劲的身边过去了。
徐缓州对莫双说:“何劲失了身,精水池都被污了,我还是喜欢原味,淡淡的纯净的槐花香气。”莫双说:“只是沾了点甜瓜味,我觉得还好。过一段时间,精水池会自清理的,就把那股味代谢掉了。”徐缓州说:“谁能想到会是姚瓜田?”莫双说:“绝对是个变数。”徐缓州说:“能掐会算如叶梅,也算不出那样的情敌,那眼睛眯的。”莫双说:“那鼻子塌的。”徐缓州说:“那小撅嘴。”莫双说:“那小扇风耳朵。”徐缓州叹口气说:“性格还不错。”莫双说:“身材也凑合。”徐缓州说:“真会扬长避短。”莫双说:“直接用实打实的人肉征战。”徐缓州说:“居然得手。”莫双说:“是酒为媒。”徐缓州说:“咱们做寄灵的,早有预感,却只能自保清白,真是惭愧。”
莫双说:“好在那姚瓜田是个处女,如果是个妓女,五味杂阵,污了精水池,再有病,咱们就断顿了。”莫双干呕了两下。徐缓州说:“那寄灵里有洁癖的早就站出来拼命了。”莫双说:“要不是何劲****炽盛,精水池涨的厉害,要泄洪,也不会醉到失去了心智,轮不到姚瓜田。”徐缓州说:“本来那些高涨的生理和心理指标是为了罗纱织。”莫双说:“会是罗纱织吗?”徐缓州说:“怎么会?罗纱织现在病在定灵珍家。况且罗纱织怎么会让他泄洪?到时候只有靠他自己的双手。”莫双说:“那是歪打正着,姚瓜田算是帮了何劲了?”徐缓州点头哼哼两声,说:“时也,运也,命也。”
何劲看着徐缓州和莫双过去,对喻明车说:“可能让他们两个入咱们槐堂吗?”喻明车说:“徐缓州是楚存雄死党,入槐堂大概不可能。不过,楚存雄是不是处男,他一定知道。”何劲扭过头,远远的看他们进了一家布鞋店,也跟过去,当徐缓州和莫双一回头,看到何劲伸手拦在面前,就是一愣,徐缓州拱手招呼道:“何堂主有何见教?”何劲说:“楚存雄是不是处男?”徐缓州一点头,说:“是。”何劲说:“有何凭证?”徐缓州一笑,说:“何堂主可以闻一闻他的精水,一定是只有一种味道。”何劲一裂嘴,说:“别的呢?”徐缓州说:“用楚存雄的一滴血,滴在定灵珍家的定奴水里,浮在上面的是处男,沉底的是非处。”
何劲说:“再有呢?”徐缓州说:“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取他的尿,喂给风鸣虫,要喝了,就是处男,否则就是非处。”何劲说:“什么叫风鸣虫?”徐缓州一指喻明车说:“这位兄弟一定知道。”何劲说:“还有呢?”徐缓州说:“还有就是直接去问他,他一定以实相告。”何劲说:“他一定不说,是处男显得他没本事,那么大了还找不到女人,不是处男,说明他不纯情,怎么讨好叶梅和罗纱织?”徐缓州说:“这个,我也没办法了。”一拱手,说:“告辞。”莫双也是一拱手,两个人绕过何劲走了。
徐缓州说:“他竟然问对头这样的问题?”莫双说:“可见心里有多在意。”徐缓州说:“这叫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莫双说:“他心里一定是相信你的话了。”徐缓州说:“不然,怎么办?”
何劲问喻明车:“你相信吗?”喻明车说:“相信,楚存雄是一个极端忠实于自己感受的人,绝不会因为欲望一时冲动,就象百步穿杨的箭,一旦定下目标,就嗖的一下,你也知道是叶梅了。”何劲说:“本来我对罗纱织也是。”喻明车说:“你的性格和他的不同。”何劲说:“哪里不同?”喻明车咬着牙,裂嘴说道:“优柔寡断,对人对已都不够狠。”何劲叹口气说:“苍蝇不盯没缝儿的蛋,我就是那个有缝儿的,楚存雄就是那个没缝儿的。”喻明车一挑大拇指,说:“这个比喻妥当。”
忽听背后,有人高声说:“何劲那个小子有什么好?姚瓜田那个小****被何劲强奸也就算了,还哭着喊着要给他生孩子。”何劲回过头一看,正是吴介,冷笑着,身后跟着关中其。何劲说:“我强奸她?分明是你们串通一气,设下的圈套。”吴介说:“这我就得替我们二堂的姑娘说句公道话了,分明是你中了我的功法软筋酥红,正在欲火焚烧之际,姚瓜田路过,被你拽住强奸了。试想,如果我们串通,怎么会在你们正得趣的时候出现?姚瓜田毕竟是个女孩儿家。”何劲冷冷的哼哼说:“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吴介说:“你干的,应该知道姚瓜田可是被你破了身的,如今,唉,还怀孕了,我劝她打掉,她还执意要生下来。”何劲说:“我是不会相信的。”
吴介说:“对,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去劝劝她,发生这种事情生下的孩子,那真是冤孽呀。”看何劲脸上变色,接着说:“我愿意看到你跟罗纱织,可是出了这个意外,你都成孩子爹了,纱织还能跟你?这可怎么办呢?”说着,拧着眉,裂着嘴,装出一副终身遗憾的表情,挥一挥手,做个砍状,说:“还是卡掉。”吴介看何劲已经乱了分寸,想试一试何劲的心思,故意说道:“作为男人,我很同情你,也理解你。姚瓜田路过你,只能说是她倒霉,象她那种货色,谁愿意当回事?某次你被逼着吃了一次屎,难道你因此就认定你就是****的命,从此以****为生吗?”何劲说:“她不是屎,她是人。”吴介冷笑着说:“哦?”心里想:你知道个屁?这样,正中我的下怀。一拱手说:“这么说,要恭喜何堂主了,祝你早得贵子。”何劲问:“她在哪儿?”吴介说:“在胡提扫魂。”
何劲心里还在提防着麻纳,暗藏的掩平渡口,自己不宜知道。放手让姜江他们和韩冰塘去干,自己直奔胡提镇去了。现在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孩子,何劲的心一下子软了。
二月早春,草色遥看近却无,迎春花又已经静悄悄的开起来,嫩黄的倚在街角墙边,笑在风里。又到胡提客店,老板出来说:“何劲,又来了,是不是这里有买卖?”何劲说:“会个故人。”老板说:“都有故人了,是男是女呀?”何劲说:“男的有什么意思,是女,当然是女了。”老板眉飞色舞的说:“吃好喝好。”何劲说:“您忙。”
晚间十点,仿佛有约定一般,何劲推开窗,望向客店前的台阶,他的眼光没有落空,姚瓜田就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碗蓝火引魂火。何劲立在窗前良久,心里默念:有缘的回头。才念完,只见姚瓜田扭过头来,望着何劲一笑。何劲心里一沉,骂道:“妈的。”何劲下了楼,走到姚瓜身边,坐下,两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何劲问道:“地罗瓜酒阵是你设下的?”姚瓜田点头,说:“对。”何劲说:“因为你爱我?”姚瓜田说:“因为瓜田梦境配了你我。”何劲说:“那毕竟只是个梦,何苦纠缠一个你不爱的人?”姚瓜田说:“我的人生就是不断把瓜田梦境变为现实的人生。”何劲说:“我也不爱你,你不觉得我无辜吗?”姚瓜田说:“如果你我的人生真的没有交汇,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何劲说:“现在呢?”姚瓜田说:“孩子。”何劲说:“我不会跟你组成家庭,孩子生出来会很辛苦,打掉吧。”姚瓜田说:“这种辛苦我愿意,况且打掉孩子不是我的作风也与我的信仰背道而驰。”
何劲说:“孩子也愿意吗?”姚瓜田说:“我有能力照顾他,让他们幸福的长大。”何劲说:“你生下来,我必须负责。”姚瓜田说:“那就娶我。”何劲说:“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姚瓜田说:“世上的夫妻有几对是爱?都是各种条件促成。做爱做爱,爱是做出来的,你不爱我?当时就做了三次。”何劲说:“我当时神智不清。”姚瓜田说:“做了就是做了。”何劲说:“我不会娶你,孩子我会带大。”姚瓜田说:“什么也不能把我和孩子分开。”何劲搓了搓手,说:“你找个知疼知热的人共度一生有什么不好?”姚瓜田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我的路就是傍着你,这是瓜田梦境的指引。”何劲叹口气,表示无奈的一摊手,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早春风凉,你怀着孩子,早点去歇着吧。”站起身回客店了。暗地里派两个寄灵汤温、汤凉跟着姚瓜田做长随保护,及时通报消息。
离了胡提镇,何劲仍回西冥二堂去找罗纱织,拜帖送到楚存雄面前,楚存雄叫:“请。”何劲到了厅上,楚存雄起身请何劲坐了,叫人上茶。何劲说:“楚公子,我来是要见罗纱织。”楚存雄说:“罗纱织伤重不便见客。”何劲说:“我不是她的客人。”楚存雄说:“哦?”何劲说:“我来是要向她求婚的,还要把她接走照顾,从此脱离西冥。”楚存雄说:“你跟南冥六堂叶梅堂主呢?”何劲说:“已经退婚了。”楚存雄点头,喝了一口茶,说:“纱织已经被送往东冥定土城定家去治病了。”何劲站起身一拱手,说:“那就不打扰了。”楚存雄也起身一拱手。何劲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停下来,也不回头,终于还是问道:“你是处男吗?”楚存雄顿了一下,答:“是。”何劲说:“祝你和叶梅早结秦晋之好。”楚存雄说:“借你吉言。”
明知是落空,明知是不该,明知是尴尬,明知是绝望,何劲还是打算前往定土城撞一下南墙,再回头,为自己的那一片沉沉深情找个抽身退步的理由。万一有希望呢?就如浪涛一样,这一波结束了,再起下一波。何劲感觉自己知道有了孩子以后,就变了,被釜底抽薪,一股悲壮,一股隐忍,心里静了下来,默默的深水静流,一改了猴急本色。
又到定土城,何劲先找家客店沐浴更衣,收拾了一路风尘,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阳光才一撒到街头,薄雾还未退尽,何劲就到定灵珍家求见定信,恰逢定信出门,两个走个对头。定信忙一拱手,说:“劲弟。”何劲也一拱手,招呼道:“信哥。”定信说:“是有事还是闲走?”何劲说:“有事找信哥。”定信说:“里面说。”带着何劲走到自己的院里,到厅上坐下,左右上茶。定信说:“吃过早点了吗?”何劲说:“吃了。”定信说:“让我猜,你来是为什么?”何劲点头。
定信说:“罗纱织?”何劲说:“不知道纱织姑娘怎么样了?”定信说:“病情已经稳定了,这时候还在定灵珍树下起卧。”何劲说:“露天的?”定信说:“是。”何劲说:“不冷吗?”定信说:“不冷,定灵珍周围四季恒温十五度。”何劲说:“我还以为定家维护自然冥道,不会救治新冥道的人。”定信说:“确实不是什么人都救的。罗姑娘来的时候,我父亲因为她是西冥在堂的,还不肯收,说西冥割灭了多少灵魂,断送了多少人的活路,少个把人的算什么?我说罗姑娘曾救过我和劲弟的命,在西冥的职事又是扫魂的,这个也积下了阴德。我父亲因为我说情,就算了她的运数,可以救,就让我全权负责罗姑娘的救治,还是要了西冥一百两黄金。”何劲说:“怎么办?”定信说:“什么事?”何劲说:“我要向她求婚。”定信说:“现在不行,她还在入定。”何劲说:“那要多久?”定信说:“七天之后子时,第一阶段完成。”何劲点头。定信说:“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何劲点头。
定灵珍家是世代耕读。定信每天除了练功、演兵、读书、理事,还要下地干活。几天跟下来,何劲自觉长了不少见识,深深折服于定信的世家风范、磊落胸襟。
转眼七天已过,子时,定信带何劲到了一个月亮门前,叫何功:“进去吧。”何劲推门进去,宽大的院落,只见罗纱织站在明亮的月亮地里,高大的定灵珍树象一棵巨大的灵芝,裸露着一米高的发达根系,直插地下,上面的茎叶如云,层层向天空伸展,周围点点荧光。罗纱织脸上和脖子上遍布焦黑的梅花斑,如同一块破烂的白布头儿。虽然何劲之前见过,此时还是一愣。
罗纱织把何劲的错愕看在眼里,说:“听信哥说你有事找我?”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传来。何劲说:“我来找你求婚。”罗纱织长出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说:“我这个样子是不会嫁人了。”何劲说:“我要的是你这个人。”罗纱织说:“我不爱你,所以也不能给你什么。”何劲说:“感情可以培养,我愿意负担你的一切。”罗纱织说:“我不会是任何人的负担。”何劲说:“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罗纱织说:“你很好,不需要改什么。”何劲说:“我爱你,没有你就不能活。”罗纱织裂嘴一笑,就如破白布头被揉皱了,说:“我不喜欢那种男人。”何劲想翻口说自己其实不是,又恐怕越描越黑,让她觉得出尔反尔。罗纱织接着说:“你也不是那种男人。”何劲被她戳破,不知是喜是忧,说:“我对你是真心。”罗纱织说:“我知道,你想陪上你的一生,我承受不起。”何劲说:“我愿意。”罗纱织说:“我不愿意。不是男人跟女人就可以,我跟你就不可以,不论是因为命运,还是因为你我本身。”何劲无言以对,任凭胸中汹涌,全堵在嗓子眼儿,只是愣愣的看着罗纱织,罗纱织叹口气,屈膝行了一礼,扭身仰望着定灵珍树,何劲退了出来,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