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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妇有七去(1 / 1)

南楚帝从虞城归来之后,怒而出妻,诸臣劝而不止。一国皇后,若是德行无失,纵是皇帝也不能擅自废去。

秦悦在连廊听得惊心动魄,余氏根深蒂固于明城,余氏之女又岂是说废就废的。尤其是皇后的兄长,大司马余刚据理力争,称皇后贤德,掌管六宫并无失德,陛下不该因宠幸昭仪岳氏而废后。

秦悦觉得头疼,她这般只顾穿衣打扮、爱慕虚荣的人怎就被牵扯其中?恐怕不等她打点好出宫之事,便要被余家人杀人灭口了。

而今北境稳定,鲁氏又乱作一团,分明是南楚帝要借此事打压余家。秦悦竖耳倾听,只听“啪”地一声,她大抵可以猜测到余刚以脸接住了奏折的模样。

南楚帝暴怒的声音传来,“好个德行无失,你自己看!”

待到下朝之后,诸臣又聚集在了乾明宫的后殿,秦悦知晓这些人都是替皇后求情,其中包括她的“父亲”岳子荣。秦悦心知若是被诸臣看到她守候在此,恐怕弄巧成拙,她只得先行回到毓琇殿回避,不偏不倚,恰好看到见岳临渊正在等她。

其实她想知道的,从燕榕口中便可得知,她实在不想同岳临渊多说一句话。可这不速之客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内室等她。

他一见她,便笑逐颜开,“恭喜妹妹,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秦悦在他身旁坐下。所谓身不由己便是如此,她分明厌恶于他,却还要装作亲生兄妹般的模样。

“待皇后势败,你便是这宫里最得宠的女人。”岳临渊笑道:“要好好把握。”

秦悦亦是笑道:“多些哥哥提醒。”

“你可知昨日坤明宫中发生了何事?”岳临渊见她不明所以地摇头,却是压低了声音,“陛下昨日于坤明宫中,撞破了皇后与一个武生的丑事,那男子尚未来得及跪地求饶,便被一剑刺死在了床榻之上。”

秦悦知晓皇后素来喜爱看戏,常常沉溺其中、废寝忘食。南楚帝与她虽不恩爱,却是不曾约束于她,便是天子几年不踏入坤明宫也是常事。

“皇后的这般喜好,是从何时开始的?”秦悦反是好奇。

“不知道。”岳临渊摇头,“但是她喜爱看戏,至少十年。”

一个女子将最美好的年华给予了一个胸中只有山河的男人,任凭他如何待她,她只得默默承受。秦悦不由觉着好笑,这世上男子多情,便是风雅,女子出墙,必然是罪无可恕。她一直以为楚人豁达,可是在男女之事上,女子始终抬不起头来。

南楚帝对皇后,除了存着一丝当日保他登基之恩,大抵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加之陛下一心想要削了余家的兵权,此次恐怕不止出妻这么简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南楚帝当日追封元妃,到底是怀念元妃,还是为了稳住手握兵权的两个儿子。他今日又要废后,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为了将余家踩在脚下?

她看不透帝王策,只是一个人将他身边的所有人与事都揉入宏图大业之中,不计较亲疏,不念情谊,那人到底生得怎样的心肠?

秦悦起初以为南楚帝喜好女.色,而今才发现他真是寂寞,甚至后宫中的莺莺燕燕也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虚。他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将他当作丈夫来关怀的女人。即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归家那一刻也需要妻子柔软而略带期盼的眼神。可世上并没有这样的女人,因为当他将自己定位为天下主宰之时,便放弃了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自昨夜之后,坤明宫若禁地一般,听闻其中的宫人无一活口。秦悦虽然未能亲见虞国公死于起镜殿那一夜,也能想象到天子一怒之下,血流成河的肃杀景象。

夜里入睡之时,她隐约觉着哭声震天,听得久了,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次日一早,秦悦翻来覆去觉着心慌,便教玲珑去庆安王殿里传信,请他一见。

自从困于岳昭仪这身份,后妃与皇子自是不能私相见面的,再者出了皇后的事……秦悦想想都觉得后怕,她夜夜魂飞天外,梦里可都想着别人。若是教陛下知晓,恐怕连岳家也要跟着遭殃。天底下最具权势的男人,怎么丢得起这样的人?

待玲珑传信回来,秦悦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寝殿,往起镜殿后面的林子里去。自元妃去后,起镜殿一直空着,倒是方便了她幽会男子。

待秦悦走近,却见燕榕笑望着她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皇兄了。”

秦悦一怔,险些被纠缠一处的杂草绊倒。

“你很怕见到他?”燕榕疑惑。

“你也看到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秦悦道。

可是我很想他。

“皇兄为人虽然有些强势,你也不该以此来报复他。”燕榕惋惜道:“你的户籍已落在连江城。”

秦悦未曾想到过他会替她拿回户籍。

燕榕又道:“你走之后,他大张旗鼓地办了婚事,你的婚书也已经加盖了连江城主的印。”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燕榕,记得她离开庆元王府,被岳临渊救下之后,连江城人心惶惶,北齐子民尽数被遣返回国,连江城主大婚,人尽皆知。

彼时她气虚体弱,休养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她所听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岳临渊告诉她的。譬如,他娶了旁人……

他说过不辱她城邦,可是他连夺五城,令北齐俯首称臣。他说过要娶她,转眼间却娶了旁人。她知道世上有城主夫人,却无庆元王妃,想必那女子的名字很难落在宗正寺。

说到底,她当日不敢信他。现如今,她谁都不敢相信。

燕榕道:“你知道林馥很喜欢你,他也很想你。”

方才听他说起燕桓为她所做的种种,秦悦心上本有几分难过,可是当燕榕提起林馥,她又有些想笑。

“劳烦殿下帮我带话给她,她喜欢的人要另结新欢了,希望她莫要难过,学会怜取眼前人。”秦悦说着,却是红了眼眶。

燕榕心想,他早知道你另结新欢了,死脑筋不开窍,本王又能有什么办法!

却听秦悦又道:“还请殿下帮我好好照顾她。”

“他是我的门客,我自会为他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儿。”燕榕望着她忍不住捂着嘴笑的模样,疑惑道:“你笑什么?”

秦悦问道:“殿下可有中意的女子?”

燕榕摇头,“看到父皇这泱泱后宫,我见了女子都要惧怕三分。”

秦悦却是笑道:“殿下好生思量,或许你喜爱的是男子呢!”

燕榕出宫之时,依然没能想明白秦悦那句话是何用意,只是觉着自己离开碧海城近一个月,倒是有些想念林馥。待他回去,立刻将她嫁给父皇之事告诉林馥,恐怕他也该收心了。

倒是不知皇兄那边是何打算,虽说当年二人有过一段情,皇兄还一度生出了迎娶她的想法。可现如今她已入了岳家的户籍,还进了宫,皇兄不该对一个已婚妇人念念不忘。

先有鲁媛,后有迟悦,皇兄喜欢的女人,各个是宠妃的命格,他当真是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好情郎,单这一点,他远不及皇兄!

待宫中平静了几日,秦悦才觉夜里睡觉时安稳了许多,再也没有那般乱七八糟的梦。

这一日.她刚一躺下,便有乾明宫的人传话,说陛下已经到了起镜殿外,传岳昭仪伴驾。

黑灯瞎火,去的又是曾经血流成河的起镜殿,秦悦自是有些抗拒。她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裳,撑着伞不情愿地往起镜殿而来。

南楚雨水丰沛,初夏季节更是多夜雨。待秦悦收了伞,只觉衣衫被打湿了些许。人还未入内,琴声却如细雨一般淙淙而来。

秦悦微微一愣,燕桓曾经说过,当日.他的的父皇为母妃焚琴,并且誓不弹琴……

南楚帝只听有人推门,却不见有人进来,不由回头看她,“过来回话。”

秦悦在他身侧坐下,惊讶于那一双执剑的手,竟然也能拨动泠泠七弦,宛若抚摸心爱的女子的长发一般。

“你可听说过当世三大风流韵事?”他问她。

“听说过。”秦悦道。齐骁辞官,迟苏散妾,燕驰焚琴。而今想来,三个人都担得起她唤一声“父亲”。

“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不配与我齐名,所谓取次花丛懒回顾,我素来不会为女.色耽误了前程。唯独有一回,是在泠泠生产之后。”南楚帝道。

自从儿子出世,泠泠常常同儿子更为亲近,他这个丈夫反而被冷落在一旁。南楚帝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却是不依不饶地缠着美人,叫乳娘把儿子抱了出去。

小家伙正在母亲怀里吮着乳汁,奶娘这一抱,立即惹得小皇子大哭出声。

眼看着泠泠又要去抱他,南楚帝连忙将美人揽在怀中,“皇子们离了母亲,自会有乳娘喂他,你怎么这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贵妃道:“毕竟是自己生养的孩儿,本就该多些肌肤亲近,这是外人所不能比的。”

“你顾着和他亲近,你夫家可饿着呢!”

贵妃却是冷了脸,“所以连我的妹妹都不放过?”

南楚帝只觉头疼欲裂,兰音时常令他下不来台,如今生了孩子,脾气比从前更糟。

“你的身子不能伺候,我临幸兰氏的女儿,乃是照拂虞国公一族。”南楚帝道:“莫不是要我去寻旁人?”

“妹妹随我入宫之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贵妃却是讥讽道:“你贵为一国天子,竟然食言?”

“她身世凄苦,便是放出宫去又能如何?”南楚帝道:“你若心疼兰心,便教她好好在宫里呆着,我会护着你们姐妹。”

贵妃气得不肯说话,南楚帝反是笑道:“泠泠莫生气,我弹奏一曲给你听可好?”

贵妃斜睨于他,“不听!”

“就弹你在虞城为我弹奏的那一曲。”楚帝抱了抱他的美人,“当时我便想,泠泠的琴音美妙极了。”

“我那时才没弹奏过曲子给你。”贵妃不悦。

“撒谎。”南楚帝道:“若非你当日缠绵悱恻的一曲,又怎能令我魂牵梦萦至今?”

贵妃愕然,却是气结道:“如此说来,陛下当日倒是未看中我,反是看上了弹琴的人?”

“看到你之时,我满心欢喜,听到你的琴声,我当时就想娶了你。”南楚帝自诩风流,对待女子无外乎赞扬关怀,哪知话未说完,贵妃却是用尽浑身力气,猛地那古琴拂于地上,颤抖着身子道:“那一曲是兰心抚的!”

南楚帝听太医说,贵妃产后焦躁,需多多静养,他便处处让着她,可是她这般没由来地发脾气便不对了。

“我自诩琴艺无双,当日与你因琴结缘,却不料是因为这般!”贵妃道:“你心中之人不是我,我又岂会与你琴瑟和鸣,出去!”

堂堂天子被宠妃轰出门已经足够丢人,哪知身后”砰”地一声,兰音却是连那架琴都扔了出来!

南楚帝怒道:“妒妇!”

不就是他临幸的兰心,她心上不快吗?可兰心那般粗鄙的性子,别说是弹琴,就是连字都认不全。胡闹!

枉他自诩以琴相交兰音这般美人,哪知她却是个目无夫君、信口开河的女子!

放眼后宫,他最喜爱的女子便是泠泠,可她并不能与他心意相通!

她竟不屑与他琴瑟和鸣!她再不为他抚琴!

他当日是瞎了眼吗?

南楚帝一气之下将乾明宫的古琴尽数焚毁,女子大都沉溺于情.爱,胸中并无万里山河。他志向高远,日后又岂能为这世上好妒的女子弹琴!

此事被传得人尽皆知,世人只道是南楚帝为博美人一笑,誓不再为其他女子抚琴。

秦悦知晓天子缺少一个能陪他聊天之人,而自己并不像诸妃那般争风吃醋。因而在他烦心之时,便会不分白昼黑夜,命她在近旁侍奉。

“我去了虞城,才知这琴是兰心制的,当日令我魂牵梦萦的人也是她。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缠绵小调,只是她弹奏给姐姐听的江南小曲。”南楚帝忽然道:“我毁了她的一生。”

难怪泠泠砸了琴之后,他找了无数工匠都未能修好,却在兰心手上化腐朽为神奇。她说自己年幼清贫,学过木工而已,他竟然也信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琴面上的娟秀小字,那是“七窍”二字。她的名字叫蕊蕊,她聪颖机智,人称此女心有七窍,故而在她出嫁之前,虞国公为她赐名兰心。她从小的愿望是做一个制琴人,靠着一双手养活自己,仅此而已。

被他毁掉的又岂止兰心一人?皇后余氏当年名动京城,美艳无方。余月柔嫁给他之后,反而从一个明媚少女变成一个容不得妃嫔受宠的悍妇,其后更是因贵妃产下长子,一怒之下致使腹中胎儿早产。

南楚帝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余月柔,他二十多年也没能好好说过一句话的皇后。

哪知这一去门窗紧闭,内侍与婢子皆在殿外侍候……与起镜殿那夜一模一样。鲁之敬那不知死活的牵过兰心的手,这胆大包天的小白脸竟然连裤子都没穿!

他一剑削了那奸夫的子孙囊袋,第二剑直刺胸口。余氏跪在一旁痛哭流涕,他以为她会哀求自己放过她,可是她却哭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吧,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

是他这个一国之君,竟是逼得皇后生不如死?

后宫女子何其多,南楚帝能叫出名字的不过寥寥二十几人,其余皆是面目模糊的美人。所谓美人如过眼云烟,真正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又有何人?

战争年代,大多数女子的父兄、夫君死于战乱,女子们无家可归。因而男人们有义务迎娶更多的妻妾,使得这些女子有处可去,同时保证源源不断的新生人口数量。

而今天下太平,国人富足,甚至明城的女子大都能在外抛头露面、各自营生。听闻民间已有不少一妻的男子,甚至很多女子能独立生存,女子和离之风更甚男子休妻。

当下的南楚之境,男子是否还需要这样多的妻妾,用以生儿育女?即便是妻妾成群,男子是否都有能力将子女尽数教导成人?

遥想自己后宫之中美人上百,生儿育女的不过十来人,而孩子中能够成年的也只有四子一女,其他妃嫔便悄无声息地在宫中老去。他驾崩之日,便是妃嫔流离失所之时。等到她们年龄大了,纵是能重获自由,又如何再寻良人、绵延子嗣?

一国之君尚且如此,平头百姓又将如何?

如今已是男女皆能习字读书的年代,但凡有些想法的女子,岂会以嫁人生子为一生所愿?譬如眼前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姑娘,在明城东市有半条街,梁境有一块地,许是害怕了从前流离失所的日子,每日装傻充愣,满脑子都是如何逃之夭夭。

南楚帝起初觉着,便是以鲁媛当日的聪明伶俐、郑国公之势,也未曾令他的儿子利令智昏。哪知自己耗费心力养育成人的长子,竟然一朝毁于一个北齐稚女之手。

他知晓齐女妖娆,大都依附男子攀援而上,博得名利地位。而后得见这小姑娘,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她作为岳家女入宫,乃是千载难逢的晋升机会,她洞察人心细致入微,大可因此扶摇直上,长盛不衰。

南楚帝本以为她会借此替父母报仇雪恨,然后安享荣华富贵。不想她登临高处,俯瞰万物,并非拘泥于一人一事无法自拔。她聪颖多智,几经磨难却常怀悲悯之心,从不牺牲旁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许是几番起落,磨了她棱角,她并不似皇室养出的孩子。

血洗坤明宫之后,不少妃嫔四下打听皇后之事,世家大族少不得一番落井下石。唯独此女命人紧闭门窗,不问窗外事。

对于后宫争宠,她或许未曾见过,但却不屑为之。迟晋之夫妇当年为何只诞下一个女儿?

她十岁便可批阅奏章、下传圣旨,生女如此已经足够,子嗣亦是贵精而不贵多,又何须百子千孙来装点门面,生怕皇位不能千秋万代?

若是将他的小胭脂逐出宫去,她是否也能如迟悦这般折腾?

秦悦不知南楚帝在想些什么,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时至今日,我才觉着自己不配与齐骁、迟苏二人齐名,他们早已看清的事物,我却足足晚了二十年。”

秦悦尚未想好如何应答,却听他又道:“你父皇当日为何推行一妻制?”

“当日我还没有出生……”秦悦答道:“只是听父皇偶然提起,说随着女学增加,一妻制乃是必然。甚至百年之后,婚姻制是否依旧存在也未可知。”

“可他终究还是败给了旧制。”南楚帝道。北齐的一妻制并未推行至民间,除了天子与丞相管佟一生只娶了一个女子。

秦悦从前一心想着父母冤死,迟荣无道,而今再想起旧事,是否父母当日在下定决心改旧制之时,便考虑到了日后之事?一国帝后,在享受着万民膜拜之时,是否也有着造福万民的宏愿?他们站在高处,所以能看万民所不能看,想百姓所不能想。

“在我看来,父母的确未能能得偿所愿,废除旧制。然而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凡事并无一蹴而就的道理。”秦悦道:“纵使一朝一代未能改变,谁又能知道千秋万代之后是怎样的景致。”

南楚帝问道:“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不敢妄自揣测。”秦悦以为南楚帝废后的举动主要为了打压余氏,稳固政权,却不想他脑海中翻滚着的,却是更为波澜壮阔之举。

“自我主政一来,人言我穷兵黩武、好.色成性。”南楚帝道:“我哪里只顾着后宫中的莺莺燕燕,我心怀全天下的女子。”

秦悦笑道:“陛下胸怀广阔,天下苍生之福。”

自己当日为何要立余月柔为后?因为他要借助余家之力做最强王者。而今想来,泠泠与兰心,是虞国公的一片赤诚之心。玉屏郡主鲁媛,是齐楚两国鏖战不休的止战之法。她的小胭脂,差一点就成了稳定鲁氏动荡的牺牲品。

以牺牲女子来成全帝王霸业,难道不是男人的无能?可当男子称雄天下之后,反而以充盈后宫的方法来宣告自己的成功。

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

女人是泱泱大国延续之根本,还是男人们炫耀的资本?

“你可知未曾有国别之分的古人,为何生活在母系氏族?”南楚帝问道。

“当时不比今日,古人以血缘为界限,女子以桑蚕、采摘养育氏族儿女。男子并非主要劳动力,自然以女子为尊。”秦悦道。

“而后为何以转变为男权至上?”南楚帝又问。

“当农业种植、渔业、牧业成为一国根本,随即而来的是掠夺与战争,此时能够使用工具与武器的男人更为重要,便会逐渐取代女子的地位。”秦悦答道。

“而今楚境已经推行工商税收为主,农业税为辅,是否意味着男子的地位在逐渐降低,有才智者终会强过有体力者?”

秦悦点头道:“陛下说得是。”

“而才智不分男女,更不分士族寒门。”南楚帝叹息道:“皇后养于世家大族,多年来却不及贱民出身的兰心。”

秦悦沉默不语,原来后宫是非,皇帝陛下清楚得很。

“而燕栩为政之才,却不及女儿身的你。”他又道。

“陛下谬赞。”秦悦连忙道。

“千百年后,你我皆归于尘土,也不知这世间将变成何等模样!”南楚帝叹息着,却是信步向殿外走去。

她来的时候还是小雨,此刻却已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秦悦正在廊下撑伞,却见南楚帝迎着风雨而去,他背影孤寂,像是看透了世间万物,亘古春秋。

秦悦刚刚撑起伞,尚未来得及迈步,却见天空一道闪电袭来,吓得她一个哆嗦。

“陛下!”她的声音远不及那雷电的速度。只见暗夜有一瞬亮如白昼,天空被树枝藤蔓般的闪电映照成紫色。

“哗啦”一声巨响自墨云之中直劈而下,不偏不倚,恰将天子发顶的金冠击碎。

电光火石、星芒四溅,秦悦来不及惊叫,便见南楚帝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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