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落雨,洒落着的冷意弥漫到每一口呼吸之中,沁进肺腑,带来颤巍巍的痛感,笔尖蘸满了墨色,漆黑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浮游成为其上的一痕浅淡,元濯垂眸望着这滴墨色,微微怔忪。
侍候元濯多年的小内侍也随着元濯的目光在黑白相间里专注良久,他软软的开口。
“奴才记得,陈姑娘擅长书法。”
提起飞白,元濯坚硬的壁垒终于融开了一道柔软的缝隙,平缓的唇边有了一些小小的波澜,他说出口的话犹在梦中。
“以前一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飞白的字就是写的最好的,每每先生都会夸奖她,都会说她名如其人,名字叫飞白,飞白体也写的这样的好,可我却知道,她埋头在笔墨间练字时,经常会把漆黑的墨色沾到她的脸上。”
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的从侧脸上滑下来,与纸上的墨滴相融。
不知从何而来的喧闹打破了雨水中难得的安静,元濯与小内侍一起站起身来,静待着门开,不过一个短暂的片刻之后,两扇木门被强力撞开,许久不曾露面的沈平修冷淡着面目来到元濯面前。
元濯将笔搁置,冷笑道:“沈……不,我改换个称呼了,第九大人好久不见了,不在你的第九府中好好休息,今天这样突然来访,不知是为了何事呢?”
沈平修神色不变,应对道:“三殿下误解了,青士今日来此,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了陛下的旨意。”
靖帝?
元濯的心脏向下一沉,他为人子那么多年,怎会不对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父有所了解,天定圣君的传言已经在民间沸沸扬扬的传开,而这意味着什么元濯很明白,如果不是靖帝默许,这个传言不可能传开,而这个传言传开证明了,靖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元懋扶上皇位。
这一天到来的那么快吗?
元濯知道元懋不会放过自己,却不曾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快,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执刀的刽子手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三殿下请跟我走吧,已经有人查实,太子巫蛊一案与三殿下有关,臣遵照陛下旨意,特请三殿下协助臣调查!”
元懋的目光从窗外的寒雨中闪了过来,他背过身去,悠悠叹息了一声:“可惜这身好衣衫了!”
雨滴落地,碎成晶莹的碎片,元濯的话音将将落地,身边的小内侍忽然唤出一声哨声来,也便是顷刻之间,几个魅影一般的黑衣人闪过屋内,刀刃上饮了血痕,冷冷闪出影子的痕迹,沈平修仓促应战,身中数刀之后倒在血泊之中。
“殿下,城内城外的路途早已准备好了,马在后门,卫士在等您,奴才留在这里善后,清殿下先行。”
既然早有预料,便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元濯点点头,淌着满地的血迹走到屋外,衣衫被屋檐下流下来的水沁湿,他最终回头望了一眼屋中,心中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