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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仙曲动魄泛鬼槎7(1 / 1)

()谛听是地狱头等聪辨的灵兽,善听明察,经书里多有记述。桃夭夭思量神兽总该懂得是非曲直,当下站到跟前。谛听趴地侧耳,听了会儿扬起头,道:“有罪!”

桃夭夭双眉一挑,问道:“我有罪?”谛听道:“有罪。”桃夭夭道:“罪从何来?”谛听道:“罪从情来。”桃夭夭又问:“情从何来?”谛听回答:“情从心来。心灭情灭,情灭罪灭,罪灭魔灭,心魔随人情,罪孽从此生。”

桃夭夭险些脱口叫出“放屁!”强把叱骂咽回喉咙,问道:“照你这样讲,只要是人,只要有情,都有罪了?”谛听道:“然也,人情不灭,罪孽滋生。”

桃夭夭道:“假若有一位母亲,宁肯忍饥受寒,只求儿子吃饱穿暖,此等善行发自母子亲情,也有罪么?”

谛听道:“有罪,痴嗔爱三毒是罪之源头,人间有大善,方始有大恶。”

桃夭夭环伺四周,点头道:“我明白了,认为灭情可消除罪恶,所以你们个个冷酷无情。”鬼王指定孟光道:“抓这女鬼作甚。”衙役答道:“指证案犯。”鬼王笑道:“呵呵,人证呈堂尚有何说?桃夭夭犯下的罪行,你快给我从详讲来!”一拍惊堂木,堂中卫士齐喝:“讲!——”如雷霆破空,震的烛炬直摇晃。孟光缩身发抖,几乎吓瘫了,嚅嗫道:“他……”望向桃夭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闭住嘴使劲晃动头额。鬼王作色道:“讲啊,讲他干的坏事!”孟光只是摇头:“不,不,他没……”

桃夭夭暗叹“天可怜见,孟光感激我相救之恩,不愿再诬赖我了!人性难泯,即使鬼道枉曲,善根犹存于心灵深处。”谛听忽道:“此女有罪。”桃夭夭扬眉道:“她犯何罪?”谛听道:“感恩怀德,人情萌动,是为地府不容。”桃夭夭道:“孟光与丈夫恩重情深,也犯了你们的律条?”谛听道:“然也,故令夫妻永离,各相忘情。”桃夭夭道:“把他们弄的人性丧失,是非善恶不分,就算赎清罪过了?”谛听道:“然也。”

桃夭夭断喝:“然你妈个头!”一巴掌扇中耳侧,打的谛听六耳冒血,呜呜哦哦哀号,夹起尾巴风似的逃出门外。卫士看犯人当堂行凶,发声喊,齐举刀枪四面围刺。桃夭夭右手护住孟光,左掌划个半圈,掌风过处刀弯枪折,数十名卫兵全成飞灰。灭情鬼王见势不妙,大喊:“阿旁何在!”

阿旁即牛身夜叉,是守卫地狱的恶煞。鬼王喊声未歇,陡然“咚咚”激震,房顶破开伸进两只牛蹄。十丈雄躯从天而降,一柄玄铁夺魂叉杀到,叉尖雷电缠附,“噼里啪啦”爆闪骇人。孟光早知阿旁神力强大,忽见铁叉刺到额前,当时惊骇欲倒。桃夭夭扶住道:“站稳!”捏住叉尖一甩,阿旁就象踩着绊马索,四脚朝天的摔在大堂中。桃夭夭赶上前抓住牛角,旋腕一发力,连皮带肉的扯了下来。阿旁负痛狂挣,被桃夭夭一脚踢中后臀,腾身疾升,风筝似的飘没影了。

几下突变快过走马灯,地府精兵连番登堂,一眨眼都狼狈败落。桃夭夭跳上案桌,拿牛角指着鬼王道:“别耍花样啦,小角色不顶用,快喊天武神与我交手。”鬼王抖身化成黑风,只欲寻隙逃跑,怎奈桃夭夭暗将“盲牙笼”布开,候判司大堂都罩的严实了。黑风“噗”的撞中坚障,鬼王现出原形,额头鼓起个大包。桃夭夭笑道:“叫你别耍花招,活该触霉头。”一抬腿,脚板踩在鬼王的胸膛上。

灭情鬼王傲然不惧,冷笑道:“天庭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往里闯,真正倒霉的是你这浑蛋。哼,后悔晚矣!”瞑目聚气,额间绽放幽蓝异光,猛地振喉狂呼:“炽厉魅”他嗓音本粗沉,这会儿却变的格外尖细。桃夭夭笑道:“你有这副嗓子,跟我学唱小旦倒也不错……”气息忽窒,一股阴厉的剧痛刺入心房。

鬼王连叫:“炽厉魅,炽厉魅,终命之神显灵威,杀这狂徒桃夭夭。阴司有难,非我本人召唤神驾…..啊呀。”一面喊,一面骨肉纷洒,待话尽“啊呀”呼痛,方知魂体已粉碎——他竟被一种怪力瞬间剐碎了,其速之迅猛,居然超越了意识的速度。桃夭夭情形也相仿,刚意识到剧痛袭体,痛感即行消逝,倏来倏去了无征兆。他知道强敌临近,大喝一声急运天王盾,神木甲法诀飘转,金色符文罩护周身,隔绝了穿刺,毒侵,法咒等诸类伤害,这才转过身朝敌人看去。

大厅里阴风飕飕,伏着一个劲装武士,左膝抵地,右腿伸直,曲腰俯胸,昂脖翘额,奇特的姿势活象豹子窥伺猎物。他双手分握两柄古怪短兵器,似刀非刀,似刺非刺,两端装有弧形锋刃。全身黑衣紧裹,脸孔戴了面罩,惟剩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尤为可怖的是,这人死活难辨,细小肌肉贴衣鼓凸,活力呼之欲出,而神态冷硬,却象久埋冰底的僵尸。桃夭夭暗把盲牙笼推近,从四边向其合围。那怪人忽叫:“你是谁,你是谁!”语调尖似女人,仔细听又不是。桃夭夭闭唇不应,盲牙笼红色气柱渐渐显出。怪人恍若不觉,半伏半蹑,绕着桃夭夭转圈,尖声道:“你是谁,窃我锁灵宝胄!”

桃夭夭猛然想起,这声音在天寿轩外听见过,之后奇痛突发,从劲节神巫发难算起,同样的苦楚已有四次,真正的元凶即在眼前。新仇旧恨交集,桃夭夭怒吼:“是你桃爷爷!”盲牙笼倏然收缩。怪人“嘿呀”飘闪,桃夭夭就觉眼热头皮麻,那疼痛忽又入体,三魂七魄似都惊起,要从毛孔里逃出躯壳,惊乱间盲牙笼不攻自解。刹那痛定,泥尘洒开,地面留下两条深深的沟痕。怪人蹲踞三丈之外,手中武器冒烟,显已完成一次突袭,冷冰冰的道:“你是桃夭夭,你的身体很特别,神诛刺不进。”

桃夭夭完全懵了,这次预防充分,天王盾移灾术齐用,外加神木甲护体,竟然还是挡不住那种奇痛,天底下什么样的法术能达到如此奇效?惊惶之余不禁起疑,寻思所遇并非真实,只不过是敌方引发的幻觉。

那怪人嗅了嗅兵刃,道:“阳界有这等强手,炽厉魅该出世了。”仰首朝上,天灵盖分开,从中冒起颗赤红宝珠。桃夭夭暗想“劲节神巫体藏之宝,原来是他的内丹!”只见珠子光泽变深,赤油油要滴出鲜血,怪人筋骨“咯咔”抖响,肌肉扭曲移形,衣甲变做火焰赤红色,身躯仿佛装满机括,随战况改换部件。桃夭夭心道“他要全力进攻了!”存心再做试探,旋身叠趺,运起虿妖的蛰伏术,肌肤结了层白色硬壳,就在对方收丹欲攻之际,一霎间陷入了深睡。

虿虫冬眠假死,对外部刺激不生感应,由此演变出“蛰伏术”。桃夭夭估计痛觉由幻觉引起,故而施用此法,避免感觉被对方牵动。他算准敌袭极快,一攻即收,而自己瞬间苏醒,正可趁势发起反击。

岂料怪人“嘿呀”发力,痛感照样传遍体内,比前几次持续更久更剧烈。而且暗含灼烧,好象万点钢针都烧红了,在内脏骨髓里纵横扎戳。桃夭夭“啊啊啊”惨叫,手扯头发几近癫狂,眼角余光瞟过。那怪人冲进身前,舞动兵刃飞轮般劈刺,口里啧啧赞叹:“好强妖术,身体奇妙,挡得住神诛。”桃夭夭痛极大呼:“去死吧!宇宙锋!”奋然振臂,手擎宇宙锋劈面硬砍,怪人举短刃招架。“嘭”的气浪爆炸,一圈圈光晕波动,那怪人喉间闷哼,似已被宇宙锋击伤。光烟散时再看,人影消无,沙石堆里只剩他那枝闪闪发亮的短兵器。

桃夭夭满头大汗,红着眼睛寻敌再战,望见那枝短刃,喘息道:“算你,算你逃的快。”那怪人显是抵不住宇宙锋,独门武器脱手震落,但那奇痛仍未破解,穿透神木甲更是匪夷所思。桃夭夭心有不甘,捡起短刃揣进衣兜,寻思“吃饭家伙丢失,他还会来找我。”回望孟光蜷缩在墙角里,神情颓然呆滞,走上去搀扶道:“别怕,恶鬼被我赶跑了,没人再敢欺压你。”孟光遥指远处道:“魂散了,魂散了。”

桃夭夭顺她手指眺望,天穹数道长风飘曳,恍似裂开的绸缎。原来那一剑激愤中挥出,非但将候判司,灭情狱洞穿,而且连万罪谷一并劈开,宇宙锋锐芒穿透万里,大洋外通到地府的风带也被割裂,零零散散星斑飘洒,化作亿万游魂野鬼。

桃夭夭暗忖“痛归痛,我的法力丝毫没减弱,怎么那怪痛造不成损害?”举手冲孟光晃了晃,引她转过脸来,问道:“天上那些风带,便是把阴魂吸入地府的通道吧?”孟光木然而视,重复道:“哦,魂散了,魂散了,没了,找不到了,他的魂也找不着了。”桃夭夭心念微动,道:“你想找回丈夫梁鸿的魂?有没有他的遗物?”

孟光万事皆迷蒙,一听“梁鸿”就醒神,伸手入怀摸出条腰带,道:“他,他的,遗物。”桃夭夭看了看,确是男子穿戴的物品,点头道:“很好,马上让你夫妻团聚!”打开地藏眼,将腰带形样印入脑中,单掌按地旋摩,“拨坤魔轮”调转地气,飞速搜索梁鸿的亡魂。

冥兽妖法果真灵验,只消寸香工夫,天边飘飘荡荡飞来个鬼魂。身穿官服手举刀笔,竟是地府判官的装束。从头到脚充满阴戾气,惟独腰间光彩朗朗。冥兽的搜魂术若锁定对象,与遗物相对应的东西即会回馈信号。此次遗物是条腰带,来者腰部发光,可确定为梁鸿的魂体了,桃夭夭暗地里嘀咕“他当了地府的判官,会不会象那些鬼官一样无情?”

一念未落,孟光却已冲上高处,望天呼唤:“夫君!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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