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抬手一扬,一个酒葫自宽袖之下騞然飞出。
眉间尺距男子五丈开外,只见酒葫径直飞来,激起风声飒飒,似有摧枯折腐之势。转眼之间,酒葫已至眉间尺身前,眼见就要撞向眉心,眉间尺却不躲闪,左手疾起,不顾手腕生疼硬是用蛮劲将酒葫停在距眉眼不多寸的空中,他索性不去理腕上传来的吃痛,翻转右手反握剑柄,揭开葫塞饮了起来。
“阴可抑阳,柔可克刚,以硬打硬,两败俱伤。阁下根骨上乘,不晓武学着实可惜。”男子的声色沙哑低沉,却有一股劲气蕴含其中。
眉间尺自幼行山涉水锤石冶铁,自是练就了一副好筋骨。
“如今满城张榜贴文通缉于我,阁下可有良策助我入潜皇城?”眉间尺直言不讳地问道。
男子双目微闭摇了摇头,说道“皇城之内近卫无数,楚王身边更是高手如云,如今前去便如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眉间尺紧握着手中的干将剑,甲尖深深地嵌进掌中。
“阁下若是愿与楚王玉石俱焚,倒有一计可行。”
“但说无妨。”
“此计须借阁下首级进献楚王。楚王多疑,若是得知阁下已死,必定召我前往,欲亲眼观之方解心头顾虑,到时候我便可伺机而动,取其性命。”男子有意避开眉间尺朝远处看去,楚王之身难近,他处心积虑多年也未能得手,如今确是最好的机会。
二人沉默许久,男子心知眉间尺多半不会应允,于是率先开腔,“阁下若是不愿……”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却被眉间尺打断。
“子为父死当无所恨,我本一介草莽,有此良机可斩昏君救万民,项上人头又何足挂齿。”眉间尺知道,楚王一日不死,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白白葬送。
眉间尺不再多言,抬手饮尽葫中之酒,松了松手腕拾起剑来,上手一扬,在虚空之中划开一道剑影,随后将剑抬上肩头,僵持了片刻,又一个转向将剑插入土中。他双眼微合,在脑海里幻想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
想到一处,眉间尺似乎有些愤慨,他紧了紧手中的干将剑,意识从幻想中抽离出来。一道寒光从他的脖颈上掠过,干将剑的剑身依旧泛着银华,没有沾染丝毫血迹。片刻之后,眉间尺的颈上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血痕,疼痛很是短暂,继而鲜血如泄洪一般狂涌而出。眉间尺原想就这样死去,但他的手本能地抬了起来,死死捂住脖上的创口,鲜血漫过他的右手,终究还是溢了出来,他大口地喘息着,视线变得模糊,终于身体开始脱力,捂在颈脖之上的右手也渐渐松开。
黑衣男子背过身去,死在他手下的人不可计数,但此时他实在不忍再看。
眉间尺扑倒在方石上,他用仅有的一丝力气倚着石方瘫坐下来,支撑在石方上的手掌自上往下滑,在石方上留下了一条一掌宽窄的血印,鲜血从印痕处向下蔓延,流过剑痕,渗进下方的飞禽图案中去。
眉间尺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之间他看见了母亲的背影。他仿佛回到了那年立春,眼前的母亲在高炉旁剪下一缕头发,投入炉火之中,炉火瞬时躁动起来,火焰的颜色也与往常略有不同。不一会儿,原本难熔的铁具在高炉中熔化开来,记忆中他向母亲询问缘故,母亲没有回答,此时的眉间尺却看见母亲回过头来,微笑着念念有词,眉间尺在恍惚之间依稀听得血脉二字,随即感觉后背有一阵温热传来,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