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走过来的陈简之,立即吞下蛋糕尴尬的讲:“那、那什么……我先来的,不是有意偷听。”
陈简之把她挤一边,坐下来。
叶朝繁听到秋千嘎吱的响声。她抬头看了下发出嘶哑哀鸣的秋千架,又看抢了自己蛋糕的陈简之,忐忑不安。
不会杀人灭口吧?
陈简之把蛋糕上的樱桃吃掉,尝到甜腻的奶油,便皱起眉把蛋糕还她。
叶朝繁捡起勺子,在犹豫是要继续用还是进去换干净的。
这种地方地砖也不脏,可毕竟是掉地上,心里上有点不能接受。
陈简之把手帕给她。“怎么不去里面玩?”
“没什么好玩的。”叶朝繁把勺子擦干净,还帕子的手伸到一半便收回放包里。“我洗干净再还你。”
“扔了也没关系。”
叶朝繁没扔,继续吃蛋糕。她好不容易找个安静的地方,想吃点东西消磨时间,没成想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心情正郁闷着呢。
陈简之看安静又听话的徒弟,真是越看越喜欢。“说说吧,你跟那个前男友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事也要管吗?”
“akm可能会和万荣合作。”
叶朝繁顿时觉得连蛋糕都不甜了。“我跟他也基本没什么,而且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应该不会影响合作。”
“恰恰相反。”陈简之靠秋千上,看外滩的江景。“这是你初恋?”
“应该算是吧。”
“这还能算?”
“等我发现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出国了。”
和另一个女孩。
陈简之为她这糟心的感情皱了下眉。“现在还喜欢他?”
叶朝繁不说话。
陈简之想如果她要点头,明天就把学习计划再翻一倍。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甚至我连六年前都不敢肯定。”叶朝繁深吸口气,把没吃完的蛋糕扔旁边的垃圾桶里。“当时发生太多事了,所有事情都超过我已知的范围,也不知道是怎么渡过的那段日子。”
“当时我不知道金融风暴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同学说我家破产我才知道的。我从他们的同情、担忧和嘲讽中,疑惑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严重。我小时候跟着爸妈什么苦都吃过,想着最多穷些。我可以不买那些贵得要死的颜料,可以不用车子接送,我还可以送妹妹上学……”叶朝繁眨了下眼睛,仰望星空。“直到老师告诉我他们跳楼让我赶回去,我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后面一切的事情都接踵而至,我根本没思考的时间,像个被人推着不断往前走的木偶,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好妹妹。”
叶朝繁垂下头,晃了晃脚尖。“可能……可能只是太累了想要有个朋友吧,陪我聊聊天也好。叶缨还那么小,我能跟她说什么呢?”
在学校里叶朝繁是孤僻的,她没有玩得很好的同学,在她的世界只有画画和家人,对突然闯进来的郑鞍她也分不清定位,但确实是她想联系却又无法联系的人。
陈简之沉默许久。“想知道答案吗?”
“这不重要了。”叶朝繁吸了下鼻子。“而且大家都有了新的目标,没必要揪着这点往事念念不放。”
“不重要你还见着他们就跑?”
“不是因为这个。”叶朝繁不自在的玩着秋千链上的小藤花。“那段时间我们过得挺辛苦的,没办法只能去找养父的朋友借钱……可能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自杀的原因吧。风光时谁都是朋友,落魄时谁是朋友?”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不管是关心、同情或者是炫耀。我讨厌他们假腥腥的提及叶征名字,然后对我施加评价。这是他们的消遣,而我不想陪他们笑摆了。”
别看叶朝繁平时在公司有点傻劲,逮着客户不怕死的怼,别人要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实际她活得比里面那些有钱人更明白。
陈简之揉了揉她头,没说什么。
叶朝繁强忍着一直没哭,现被他一个动作弄得眼酸。
“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这样,你只是恰好没遇到。”“你的骄傲盖过你的勇气。如果当年你坚持把所有认识的人找完,一定会有另一种收获。”
“你怎么能肯定?”
“我的朋友比你幸运一点。”陈简之讲:“但也比你不幸。他当时没有认识的人,更没有朋友。就在他走投无路准备用他的聪明才智去干坏事时,被一个资助人选中了。”
叶朝繁望着他,在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
陈简之却这时起身,整理衣袖。“差不多就进来,宴会快开始了。”
“……好。”
陈简之进去后没多久,里面就传来音乐声。
叶朝繁到底没哭。
她十岁那年哭的很大声,没有用。十七岁那年哭的很小声,还是没有用。
现在她已经不再依靠这个词了,除非是真的忍不住。这也没办法,很多时候不是她能控制的。
叶朝繁收拾收拾情绪,踏进灯光明亮、音乐动耳、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明明很讨厌,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就是生活。
“叶助。”林超叫她。
叶朝繁看到他心里又叹了口气。这不仅是生活,还他妈的是职场。
“boss找你。”
“你boss还是我boss?”
林超笑着讲:“我boss。”
叶朝繁疑惑周君峰找她做什么,但还是跟林超去了。
林超领她进了间vip室。
vip室里周君峰并不在,只有个精神不错的老头和两个伺候他的人。
叶朝繁看到他一怔,转头看林超。
林超笑了笑,低头出去了。
是他boss也没错,只是这个boss是百世传承的董事长,周君峰他爸,周敬东。
叶朝繁见过他,但印象中叶征和他关系没有多亲密。
周敬东看到她有些激动,伸着手让她快过来。
叶朝繁看空中颤抖的手,犹豫的走过去。“周董。”
周敬东慈爱的打量她,激动的讲:“转眼小繁都这么大了啊。小缨呢?她还好吗?”
“……她很好。”
“好就好,好就好……”
叶朝繁和周敬东没聊多久,周君峰来了。
后面周家的其他人来给周老爷子请安,叶朝繁便找借口离开,看到在外面等她的陈简之有些意外。
陈简之讲:“要走吗?”
“要!”她一进来就想走。
陈简之跟她进电梯,看藏不住笑的叶朝繁。“怎么,捡着钱了?”
叶朝繁笑得很甜,有点无所顾及的意思。“没捡钱。”
周敬东确实承诺帮助她,不过她拒绝了。
但像陈简之说的,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如此,她只是提早放弃了。
所以,她决定与以前和解。
“师傅,谢谢你!”
“谢就算了。”陈简之站在马路边。“你什么时候把驾驶证考了?”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叶朝繁又不会。
叶朝繁翅膀硬了的怼回去。“我是设计助理。老板你那么有钱,倒是请个司机啊。”自己去停车,停着停着勾搭了个美女,什么事嘛。
她好像忘了,周君峰这个不用自己去停车的老板,也勾搭了她。
陈简之瞧她小人得志的样,没气。“一到三年经验的司机是六千五一个月,你要考到了证,这笔钱就是你的。”
叶朝繁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
“你要不信我就请人吧。”
“信信信,我考!我明天就去报名!”
“明天要开会,一整天。”
“那我后天去!”
“后天去华惠开会。”
“大后天!”
“跟我去北京出差。”
“操!”
“你刚才说什么?”
叶朝繁:……“师傅,你还是请个司机吧。”
“明天中午抽空去报。”
叶朝繁想跟老板打一架,但她怂。
**
在外人眼里,叶朝繁跟着陈简之这个师傅东奔西走,见识各种大世面,但实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一分钟都在想着要怎么反抗这无良的压榨。
但累归累,她的成长还是非常惊人的。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她已经能独立负责一个小型项目,并且有几次都是一稿过,把同事们羡慕的不行,吵着要她请吃饭。
完成项目是有提成的,并且前两个月多多少少也拿了点奖金。过稿的叶朝繁心里也高兴,咬咬牙就答应了。
“叶助,今晚我们去吃什么啊?”吴萧趴在叶朝繁的椅背上,看她正在画的图。
叶朝繁没停下笔。“你哪个组的?”
“四。”
“安排不上,我只请一组。”
“别这么小气嘛,见着有份啊。”
“你卖单就行。”
“行啊。”
一直没抬过帘的叶朝繁转头看他。
吴萧还懒着趴在她的椅子上,她这一转头就像是要亲上去。
出差回来的陈简一进来就看到其他组的人在撩他徒弟,顿时黑了脸。“吴萧,你很闲吗?”
吴萧听到他的话立即做贼心虚的站开。“陈总。”
叶朝繁立即讲:“师傅,他说要请我们全组人吃饭。”
“是吗?”陈简之看吴萧。
吴萧陪笑。“这不是叶助过稿神速,我们准备为她庆祝下。”
“地方选好了吗?”
“还没有。”
“就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吧。”
叶朝繁听到陈简之的话,幸灾乐祸的看吴萧。
谁想吴萧一口应下,都不带犹豫的。
他们公司可在市中心,这附近吃顿西餐……她一个月工资恐怕都不够。
陈简之挥手把吴萧打发走,对叶朝繁讲:“让你准备的资料怎么样了?”
叶朝繁迅速汇报。“师傅,已经全部打印出来放在会议室。”
“下午的会议你也参加。”
下午的会议主要是akm和万荣集团的签约事情。
叶朝繁没犹豫,一口应下,在他要进办公室的时候讲:“师傅,那位莫小姐打了几次电话……”
陈简之头也没回。“除了工作上的,其它事情不需要告诉我。”
“好的师傅。”
叶朝繁莫名有些高兴,想应该是陈简之没有破坏她心中的完美地位。
“叶助,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宋祁在她桌前站了两分钟,见她还是没发现自己便主动叫她。
叶朝繁装做淡定的收敛心神,看俊美的宋祁。
宋祁凑近她,看她大而清澈的眼睛。“叶助,你是恋爱了吗?”
“宋总你看错了。”
“你刚才在笑什么?”
叶朝繁眼都不眨下,直定望着他。“甲方夸我了,高兴。”
合理的解释。
宋祁站起身瞅着她,没有完全信。
“宋总,你是来找我师傅的吗?”
“万荣集团的人快来了,你师傅回来了吗?”
“刚到。”
“那行,我进去找他。”
叶朝繁望着宋祁进去办公室,长吁口气,紧接便打起精神干活。
而进去的宋祁对陈简之讲:“小钢炮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简之想到刚才的吴萧,蹙着眉讲:“一定是工作不饱和。”
叶朝繁:?
宋祁也讲:“是该带她做些大的项目了,这样才能成长的快。”
叶朝繁:??
“她跟你和席研也熟,这次万荣的项目你带她去玩玩。”
“没问题。”
叶朝繁:???
然后,已经忙到连李淑女婚礼都没去的叶朝繁,因为这一笑把自己陷入不仁不义之地。
宋祁和陈简之出来的时候,叶朝繁还不知道自己后面的悲惨境地,忠诚尽职的提醒他们万荣集团的人已经到了。
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按着宋祁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打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