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瓦市的布局，分外院和内院，外院主要是十二勾栏，而青楼就在内院中。胖子领着肖天然和张冲往内院走去。肖天然几日来都只在外院看戏听戏，如今入得内院来，才发现别有洞天。沿路所见亭台楼阁极尽精巧之能事，花草、假山、溪流更是掩映成趣。“果然是大手笔，不知老板是何许人？”肖天然暗想。不多久，众人便望见了一座青色豪华精致的楼房，想必就是“青楼”了。
张冲摇头：“这青楼和电视里看到的不同，电视里都是在繁华的街市当街招徕生意，这个居然躲在内院。”
“可不是，胖爷我都走到这儿了，还没见到一个美女。”
肖天然正想白胖子一眼，却见左边小径上走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约摸二十五岁上下，身材颀长，着深灰色锻袍，领口、袍袖与袍角镶着银灰色云纹，有一种低调内敛的奢华。许是注意到了有人打量他，他转过头来。肖天然再看其面容，只见他剑眉星目、口鼻端直。正是有匪君子，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她心中暗赞：“这才是真男人！”
贯白丘转过头，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微微一怔。自自己从政以来，很少有平民百姓敢与自己对视，更何况看穿着打扮对方还只是个小厮。于是又细看对方面容，他猛然想起坞镇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个“天然去雕饰”的姑娘，哦不，是“成何体统”的女子。那一天他被气得胸口闷闷的，今天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她。这样想着，他胸口闷闷的感觉就又来了。
旁边的胡师爷见自家大人神情有异，轻声道：“大人？”
贯白丘愤愤道：“你看那小厮，其实是一个姑娘。一个姑娘家扮作男子，出入瓦市，与男人们混在一处，实在是不合礼数。”
胡师爷看向那边，只见三人中护卫模样的充满男子气概，一个胖小厮，一个瘦小厮。那瘦小厮唇红齿白，身量苗条，果然似是一个女子。心想，大人真是好眼力，对一个小厮也能观察入微。嘴上却劝道：“粗陋鄙薄之民，许是不受教化，不懂礼数，大人何必生气。”
贯白丘摇头：“她是个读过书的。”
胡师爷大奇，莫非大人认得她。再看去，却见那一行三人已站在了青楼门口，胡师爷的下巴都要掉了：“这……大人，他们是来逛青楼的？”
贯白丘的脸色已经变作铁青，或者比那青楼的墙面还要“青”：“过去看看。”边说边抬步走去。
青楼门口的守门人见三个下人走上前来，上前询问。
只听那胖小厮对守门人道：“胖爷我来看美女！”
两个守门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长脸的道：“就你？找错地方了吧！出了门往城南走，那里窑子多。”说完继续大笑。
胖子怒，正要发作，肖天然已上前道：“此言差矣！你们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长脸鄙夷道：“我管你家公子是谁？这不是你们消遣得起的，走走走！”一边挥手作驱赶状。
可下一秒，长脸的手停在半空，因为他看到了这个瘦小厮手中的金锭，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另一个守门人也呆住了。虽然锦上瓦市偶有贵族豪绅一掷千金，但大多用的是白银。像这样直接花金子的可不多见，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小厮，要是主子……守门人不敢想下去了。
肖天然似笑非笑地：“你们看我们消遣得起么？”
长脸忙赔笑道：“行，行，消遣得起，消遣得起。”
胖子神气地拍拍守门人的肩：“你们场子的金交椅我家公子天天包了，你就放心吧！”
守门人恍然大悟，这些天他们也听说了，有一个金主天天包坐金交椅，那么昂贵的价格，偶尔包一次是有的，但天天包，可说是史无前例。没想到今天得罪了金主的仆从，若是由此金主不来了，那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念及此，长脸急忙道：“各位爷，快请进请进。”
胖子神气活现地进去了。
肖天然并没有马上进去，淡淡道：“你们与我们同为仆从，鄙视我们实则也是在鄙视你们自己。做人最悲哀莫过于此。”
守门人哑口无言。
贯白丘一愣，这说法倒是新鲜。却见那女子已施施然走进青楼，后面护卫模样的男子紧跟其上。
贯白丘瞠目结舌，一边指着青楼大门，一边对胡师爷道：“这……这……她真进去了？”
胡师爷感觉自己的下巴已经掉了，但自家大人问话不得不回答：“是的，大人。”
贯白丘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憋了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荒唐！”
又绕过几条小径，贯白丘和他的随从们来到了内院一幢两层高的小白楼。贯白丘叫随从在一楼候着，独自一人走上二楼。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正临窗独酌。
贯白丘上前作揖：“颛孙大人，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锦上瓦市的老板颛孙裕。
颛孙裕放下酒杯，上前搭上贯白丘的肩膀，笑道：“贯大人，恭喜高升！”
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白丘，来，来，快坐，快陪我喝几杯。”
“好！”贯白丘撩袍坐下，“京城一别，你我已有两年未见，又各自忙碌，许久未能开怀畅饮了啊。”
“是啊，虽时光荏苒，但当年同窗之谊仍历历在目。如今你我又能共事，实在是美事一桩。来，喝一杯！”颛孙裕边说边斟酒。
贯白丘接过酒杯，沉吟：“共事？想来裕兄此番约见白丘是为了公事？”
颛孙裕边摆手边摇头：“错，错，错。我这可是假公济私哦。”
贯白丘哈哈大笑：“你我的交情的确当得起这‘假公济私’。”
颛孙裕道：“既然要‘假公’，那我们就先说公事。”
他凑近贯白丘的耳朵道：“传皇上密旨，着你调查黎天行踪。”
贯白丘一惊：“黎天？可是萧蔷之乱那位？”
“正是。”
贯白丘大惊。二十年前，子桑国内乱，大皇子黎海与二皇子黎天夺位，黎天失势，并在永安一役中神秘失踪，据说失踪方式十分诡异。彼时贯白丘还是个幼童，也是记事后听父辈们讲述才知道些许情况。黎天失踪后黎海调动了举国之力寻找皇弟，却是一无所获，十五年后黎海病逝，传位于其子黎辰。
“可据说当年先皇竭举国之力都未找到黎天行踪，白丘又能如何着手？”
颛孙裕道：“皇上自有主张。”
青楼某包间内，教坊第一部的小桃红抱着琵琶，边演奏边暗自观察面前三个客人。这三个客人太特别了，看穿着只是两个小厮和一个护卫，却出手大方，而且除了那个胖小厮偶尔色迷迷地看她几眼外，其余两人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还一直在那里谈论着什么。
胖子对肖天然出手就是金子耿耿于怀：“你摆字摊赚了这么多钱啦？比我看病还挣钱？”
肖天然笑道：“是公子给的。”
胖子道：“靠！又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张冲却皱眉：“裴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肖天然若有所思：“他总有他的办法，我总觉得他不是寻常人。”
张冲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以后还是低调点，刚才那些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肖天然和胖子齐问：“哪些人？”
张冲道：“就是在内院路上遇到的那些。”
听张冲这么一说，肖天然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想起那为首男子的翩翩仪容道：“他们应该没有恶意的吧。以后我们注意些就是了。”
张冲点头。
这时，一曲毕了，小桃红站起来对客人行礼，听候吩咐。
胖子正想说来跳一段艳舞吧，肖天然早已经站了起来道：“听闻姑娘色艺双绝，可否与我吟诗作对？”
小桃红暗道，倒是个附庸风雅的，嘴上道：“客官请出题。”
胖子绝倒。
肖天然道：“先来对对子。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
小桃红想了想：“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肖天然道：“好！再来作诗，来，上笔墨。桃红姐姐再叫几个姐妹一起来写诗。”
小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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