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大佬, 昨天谢谢啦！”
又是放学之后一起到了楚氏，李娴跟在楚玟身后一叠声地道谢。
楚玟掏了掏耳朵，很嫌弃地说：“废物点心一个, 去嫖人还能被人下药了。”
李娴一缩脖子，小声说：“我大意了大意了，没想到人家一边有了我这个34C眼镜娘，一边还要算计您这位大小姐，果然这种花心男人除了活儿好之外都没优点了，心上长得都是黑洞。”
楚玟注意到李娴说“活儿好”的时候表情很有些意犹未尽。
“你就在这, 这么混着？”她出声问这位“运维官”。
李娴“啊”了一声，说：“大佬，您是问我为啥去睡AI？大家都这样啊，您想，一次进来做运维，短则一年, 长了那就不好说了，要是不找点儿事儿干不是太可惜了么？”
“找乐子？”楚玟皱了一下眉头, “工作一年, 找一年的乐子, 工作一辈子就找一辈子的乐子么？”
运维官笑了笑, 低下头, 黑暗中，眼镜遮着她的眉眼，她说：“我第一次进直播世界的时候才24，那次我是个特别背景板的女配, 有个男配很喜欢我，我一心只想工作, 总觉得这世界里的一切都是演的，也不想跟那个男配怎么样，结果……他就死了。据说AI的‘死’就是记忆存档，身份注销，可是，离开那个世界之后好久，我又去了一个世界，工作了半年多，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玟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听李娴说：
“可能他还存在于几百个直播世界中的某个里面，可我就是遇不到他了，即使遇到了，他也不是他，我也不是我。”
手指从腿边划过，楚玟有些想抽烟，她又想起了“老师”的话：“最大的惩罚就是从此退场……”李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干嘛不和他在一起呢？要是现在，我一天晚上能缠他七回。”
这倒是不必了。
楚玟翻了个白眼儿说：“你到底是惦记人呐？还是惦记人家那对腰子？”
李娴“嘿嘿”一笑。
“我说正经的。”楚玟看着李娴，“这个直播世界可能在你们眼里什么都是假的，可以随便抹了重来，干点儿啥都没损失，但是这个人活在世上，要是连眼前的都不认它是个真，活着的这个事儿，它就是虚的。”
女孩儿的声音悦耳至极，却像一个一个的钉子，不知道砸进了黑暗中某颗心的某一处。
李娴沉默了。
楚玟已经调转了话头儿：“反正现在那个骆辰就在那个别墅里，里里外外我还都说了算，你就每天去跟他培养感情，你看他那么个种驴，跟谁说真心别人都不信，你以为你的任务就这么好做？”
李娴也发现自己之前想简单了，如果说交往多个异性叫“养鱼”，那骆辰这种人就是承包了整片大洋，别说他打电话这么声明，估计就算他拿出戒指求婚，也没人会信他真的能收心。
“大佬，您有什么办法没有？”
“办法？你要是铁了心要做下去，那就做到底，别告诉别人那种驴腿断了，把他就圈在别墅里，慢慢的，他车是你的，他房是你的，除了你谁也不见，过个两三个月，谁不信他爱你？”
管家打开办公室的门，楚玟走进去，蹬飞了拖鞋蜷在办公椅上。
李娴的表情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说：
“大、大佬，您、您这个……您这个法子是不是哪里不对？”
有么？楚玟抬眼看了李娴一眼。
李娴噎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大佬，您这是让我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反复横跳啊！”
楚玟惊讶了：“你还知道违法犯罪？你不是不把他当人吗？”
李娴吞了吞口水说：“其实，我也是没干过，这、这样合适么？”
“男主那个完犊子的货要绑架白馨的时候，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刚见面那头种驴就把个小姑娘拐上了床还下药设局骗我去，你想过吗？”
说完，楚玟就没再打理李娴，明天要去训练，她今天得把公司里的文件看看。
“好！”社畜运维官一咬牙一跺脚，“为了那个道具，我干了！”
说完，她就开始仔细盘算了起来：
“这事儿得瞒着白馨，还得大佬你帮我呀！”
楚玟不耐烦地说：“要是我不想帮你，我干嘛给你出主意？”
李娴又嘿嘿笑了起来。
看完了文件，楚玟正襟危坐，撤掉了手边的水果皮，把脚藏在了桌子下面，这才让李娴给霍与恒打个电话，她又刷了一下在镜头下的存在感。
当然，霸道总裁霍与恒又报废了一个手机。
放下手机，楚玟看着李娴在那儿动动腰、动动腿儿的，问她：
“你这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大佬您别管我，我就热身一下，骑乘挺累的。”
楚玟第一次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李娴到底在说啥。
她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
“你是要把那头种驴活活睡服呀？”
某个社畜挺了一下她那个颇有水分的胸，说：
“这叫公私兼顾。”
让那个干啥啥不行的运维官去圈住了那个牌人，继续他们俩的“互嫖”，楚玟很满意。
“干掉了一个种驴，又送掉了一个拖后腿的，一加一可是大于二呀。”
晚饭的锅包肉做的很好，肉片扎实，外面裹的面糊是炸透了的脆，酸甜酱汁儿说不上地道，开胃是足够了，楚玟连吃了两大盘，最后沾盘底那点儿底子都被她舀了米饭拌了吃了。
吃饱喝足，她打了个嗝儿，觉得自己今儿晚上不用吃宵夜了。
“执行导演”找来的时候，楚玟正在喝水。
锅包肉是炸的，味道又是酸甜的，她的那个管家怕她吃多了口干，不光送了水上来，水壶边还放了切好片的柠檬。
“大姐，您最近没啥动作呀。”
没啥动作？
楚玟端着水杯，冷笑了说：
“我要啥动作呀，我现在是那王八犊子的未婚妻，只要我没死，那王八犊子只能跟我办婚礼，我啥也不干，等着他来找我就行了。”
“大姐，您这可就消极了，您可得小心，其他女配的戏份可是在涨了。”
其他女配？
楚玟拿了片儿柠檬放在杯子里，又续上了水。
“咋了？有人能超了我了？”
“那倒没有。您现在戏份占比7%，遥遥领先，别说女配了，男配都打不过您。”
嗯，后面这一句，楚玟很确信。
“大姐，我来吧，主要是先悄悄告诉您一声，因为现在剧情胶着没啥进展，主脑就开启了同性别配角互动模式，戏份占比超过百分之三的女配们见面，有一定概率开启直播，两人一共的戏份占比越高，开启的可能就越高。”
楚玟喝水，没说话。
她慢悠悠的不着急，“执行导演”可急了：
“大姐，您得动起来，不然她们都刷戏份了，您怎么办呀？”
怎么办？
楚玟放下水杯，嘴里味道挺清爽的，她暂时不想抽烟，就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伸了个懒腰。
“慌个屁呀，你也说了戏份越高越可能开直播，要是那几个人找到我这，我不才是最有可能被观众看见的？再说了，其他的女配，都是喜欢那王八犊子的吧？我现在是他未婚妻，她们不得找我？”
是、是哦。
“天天五迷三道的，也不知道你到底长没长个脑子，屁大点儿事儿都来我这逼逼……”
又被骂了一通的“执行导演”不说话了。
过了一分钟，楚玟还以为那个“执行导演”走了，没想到他又开腔了：
“大姐，这世界里的人挺乱的，要是哪个配角突然跟您走近了，您一定要小心。”
配角走近了？
楚玟直接想到了李娴。
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李娴同进同出，也是这段时间，“执行导演”基本没来找过她。
“挺乱的？啥玩意儿啊？咋乱呢？我还真快闲出屁了，等着谁来给我乱乱呢。”楚玟垂着眼睛，风把她穿着的睡袍撑了起来，杀气十足又吊儿郎当的口气一如既往。
“执行导演”也没有再深说，很快就撤了。
转过身，楚玟看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遥远的地方隐隐有光，那是主角的所在。
“牌人……”
“运维官……”
“执行导演……”
每说一个词儿，她都打了一下打火机，火星亮起又灭掉。
“还有……”
楚玟把打火机放到眼前，点火，脑海中又想起了“老师”最后对自己的笑容。
“AI，也会追寻什么么？他们在追寻什么呢？追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呢？”
重新看向那片黑暗，又转回视线看自己拿着打火机的手。
“还差点儿劲儿，得多吃点儿肉啊。”
第二天，李娴没来上学。
电话里，她的声音懒得像是骨头都酥了。
楚玟一直让小区的保安队守着那个别墅呢，自然知道了李娴“睡服”的过程是曲折又漫长的。
答应了替她在白馨面前遮掩，楚玟自然就得说：
“李娴刚去实习，工作很辛苦也很累，昨天她带了一堆材料回去看，今天才会不舒服。”
白馨的脸上难掩担心之色，低着头说：“要是我昨天有关心她，她说不定就会早点休息，不会生病了。”
楚玟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绿叶，说：
“你又不知道她会熬夜，我觉得她\'工作\'得挺开心的，如果不是付出了极大的‘热情’，她也不会忙一整晚。刚开始工作，经常会高估自己的体力……”
二十八岁遇到了活儿好花心男的社畜也一样。
白馨瞪大了眼睛说：“是呀，楚玟你说的好对哦，我一开始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也总觉得我一个人就能把货上完，结果忙到最后好累好累，都还没做完。”
嗯，你是上货，她是上人……还真是共通呢。
楚玟一下想开了，拍了拍白馨的肩膀。
她今天给白馨带的“点心”是肉包子，五花肉的包子，一口下去满口流油。
白馨咬了一口，怕汤水从嘴里喷出来，赶紧仰着头，把包子举在嘴边。
像个被喂的小猫儿似的。
“没烫到嘴吧？”
“唔！”小姑娘摇摇头。
吃完了包子，她一脸惊奇地看着楚玟说：“楚玟，你的包子里能喝汤耶~”
这傻孩子呀，楚玟一边同情这傻孩子连个带汤的肉包子都没吃过，一边忍不住陪吃了一个。
“哈！”
训练会馆里，楚玟两条腿绞住了对手的头，直接将对手摔到了地上，对手是个一米八多的汉子，脸都憋红了也没办法从楚玟的绞杀中挣脱出来，只能拍地面认负。
教练翻到拳台上，对爬起来的楚玟说：
“你的腿部力量训练很到位，腿部绞杀技的杀伤性很强，下次配合一下更多的柔术技巧，你刚刚摔的这一下，如果对手这样做一个挡拆，再往上一顶，你的攻击效果就要打折了。”
楚玟满头满身都是汗水，听着老师的话，她点了点头，缓了一口气。
其实是昏暗的视线影响了她柔术的发挥，不过有问题就是有问题，问题是用来改正的不是用来诉说的。
“那我再来一次吧？”她这么对教练说。
教练看向拳台下面，一群汉子各自转头看向了其他方向。
“楚玟啊，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儿。”
“教练，我想了一个动作能应对您刚刚的挡拆，您和我试一试吧。”
教练看了看女孩儿的眼睛，只能点点头。
“楚玟啊，如果你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你说不定已经是全球有名的女搏击选手了。”
女孩儿没说话，管家从下面递了毛巾上来，她草草地擦擦汗，又冲着教练冲了上去。
“你好，外面有个人想要见楚玟小姐。”
管家正在调整盐水的温度，听见有人跟他说话，默默抬起了头。
“对不起，我们小姐正在训练，不接受会面邀请。”
“可是……他们来了很多人，我怕会闹起来。”
把手上的毛巾规规矩矩叠好，管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袖口，说：
“那我去解决吧。”
门口果然站了一堆人，一看就是豪门家族的保镖。
管家走过去，就听见有人说知道自己的小姐在这里训练，要见她。
“您好，我是楚家的管家，我们小姐在训练，不接受会面邀请，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
……
楚玟从拳台上爬起来，看向大门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骚动。
“打人了打人了！”
有人在这么说。
“管家，毛巾。”楚玟用手上的缠带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随手一甩，喊管家给她拿毛巾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楚、楚小姐，陪您来的先生在门口被人打了耳光。”
“嘭！”楚玟从拳台上直接翻身跳了下来，光脚踩在了会馆的地面上。
她快步走到门口，一瞬间，她的眼前亮了起来。
“配角互动模式”几个字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
光下，她抬起手，用牙扯开了手腕上的缠带，那双眼中是宛若实质的――杀气。
“你就是楚玟。”
说话的年轻女人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头抬得很高，脖子端得笔直。
楚玟没说话，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管家的肩膀上，缓缓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楚玟么？”
那个女人又问了一遍。
楚玟轻声说：“我渴了，回去给我倒水。”
在她身后，传来管家一如既往的声音：
“好的，小姐。”
楚玟便也转身往回走，这时，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
女孩儿一声没吭，她今天没有穿华服，也没有踩高跟鞋，身后没有几十上百个人，没有骚话连篇的扬声器，可她有自己。
手上的缠带往那个手臂上一绕，她两手用力拽紧，再一翻身，刚刚拦她的那个人发出一声痛呼，已经直接被楚玟以膝盖压倒在了地上，整条手都被捆住了。
全场寂静。
女孩儿抬起头，挑着一边眉毛，看向对方其他人。
“12.03个人。”她轻声说，“现在是11.03个人。”
十一个人迅速挡在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前面。
两手松开那条缠带，楚玟直起身子站起来，对那人堆说：
“如果你是为了我和霍与恒的婚约找我，你就找错人了，定下婚约的两个人有一个还活着，是霍家的老先生，你既然对婚约不满，就去打他，不要来欺负不能反抗的人。”
那个年轻女人的皮肤有些苍白，看着楚玟，她的一双眼睛里都是怒火：
“你放肆！”
放肆？
楚玟随手解开另一只手的缠带，眼眸低垂：
“带着一堆人来到我的面前，打我的人，这才是放肆吧？不过既然你让我放肆……管家。”
“是的，小姐。”
“两分钟，让最近的楚氏物业保安来这里，找出这帮人开的车，砸烂。”
脸色苍白的女人几乎要被气死了，毫无大家小姐风度地抬手指着楚玟，她的手都在抖，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玟还垂眼不看她，慢悠悠地说：
“有强而不用，是克制，恃强凌弱才是放肆，在我的面前，你们才是真正的弱，明白么？”
在她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
“小姐，都安排好了。”
楚玟点点头，一双拖鞋被管家双手捧到了她身前。
“小姐，您该穿上鞋子了。”
楚玟没动没说话，看着管家单膝跪地，一手捧着鞋，一手捧起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头。
穿好。
放下
换另一只。
再穿好。
再放下。像是练习过千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