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今年五十多岁，个子不高，却是个精明的妇人，一双三角眼，眼仁极灵活，好像随便看看，就能把谁看进心里末端。她整个人就像轻灵的风车，随时接收着外界的风吹草动，而且能迅速给出回应。
她不笑不说话，一说话就满嘴的甜，听着就让人顺心。
她一进来，跟许大嫂寒喧两句，再看向苗微时就满眼惊艳：“顾大人成亲时，老身就听说是娶了个天仙也似的人物，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方知，这世上竟果然有这样的绝色。”
许大嫂多少知道苗微不大喜欢听这种话，她虽不知内情，但从流言蜚语中也知道她因着姿色出众，不知惹了多少麻烦。
当下忙拦了王妈妈道：“王大妈，知道你生就一张巧嘴，就不用在顾家妹子跟前显摆了吧。”
王妈妈啧啧感叹着，在苗微下首坐了，仍旧打量着苗微，又借故抓了苗微的手夸了一回。
苗微垂头，脸色微红，却什么都没说。
许大嫂也替王妈妈倒了盅茶，道：“我跟顾家妹子正说王大妈呢，说你是这城里头一个能耐人，不只会保媒拉纤，也会做中人，更会给妇人、孩子看病，真真是天上难寻，地上难觅，恰顾家妹子想要两个使唤的人手，这不就求到王大妈头上了？”
王妈妈笑眯眯的道：“这好说，只不知顾家小娘子要几岁的，什么样的？”
苗微开口：“十二三岁的，有手艺最好，没有也不妨事。”
王妈妈道：“这倒容易，老身回头就把人送来给小娘子挑。”
苗微又开口道：“我不为的是买了人做死契，就是家里一时忙不开找人搭个手，妈妈也不必各处去找，逼着人家卖儿卖女，我只按月给她月钱就是。”
王妈妈道：“顾家小娘子好良善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是老身缺德，专做那遭报应的事，实是这几年战乱不休，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家里就那么一口粮食，儿子倒罢了，养大了还能有一把子力气，不拘做什么，总饿不死人，可姑娘家的养大了有什么用？没几年就要嫁出去，那不是白给外人养了？所以说若给这些丫头们寻些像小娘子这样的好主子，那还是救命的福份呢。”
这倒像是讽刺苗微不通人间疾苦一样。
苗微对着不熟的人，并没有解释的爱好，是以不管王妈妈说什么，她都文静的听着，对的点个头，不对的也不争辩。
许大嫂不爱听了，呛她道：“什么福份不福份的，总之顾家妹子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你留心挑几个心地正，手脚勤快的丫头，要是挑得不好，我可不许顾家妹子给你中钱。”
王妈妈瞥了苗微一眼，笑呵呵的道：“我哪敢不用心，小娘子放心就是。”
既商定了王妈妈一有消息就通知苗微，苗微这就告辞。
许大嫂虽然不舍，但也知道顾尘安是京城里来的世家子弟，苗微虽说出身不高，但人家也是京城来的，规矩比这乡野之地大得多，不管是没出阁的姑娘，还是成了亲的奶奶们，闲来无事是不兴串门子的，怕被人冲撞了。
当下送她出门。
哪怕仅有几步路，且街上没歹人，却仍旧唤了妮儿出来送她回去。
王妈妈隔着窗子看着许大嫂进来，笑得格外的不怀好意，她道：“你同这顾家小娘子倒是交好。”
许大嫂白了她一眼道：“您老人家可消停些吧，别跟个男人似的，看着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这可是顾家的正儿八经的奶奶，可不是你能消谴得了的。”
王妈妈满心不高兴：“我不过是瞧见了这样出色的人，白夸两句，怎么你说的倒像我一向图谋不轨似的。”
许大嫂也没跟她犟，只拿笤帚扫地。
王妈妈知道她这是要撵自己走，却只装看不出来，拉着她说些闲话：“你们家大小子今年十几了？也该说亲了吧？我这倒是有几个姑娘，替你物色物色？”
许大嫂直了直身子，道：“他倒不急，虽说这两年家里日子好了些，可成了亲添人进口，一张嘴又多两口人，还是再等几年。”
王妈妈也不沮丧，又看了看妮儿，道：“你这丫头也有八岁了吧？要我说，既是顾家挑人，你怎么不把你家妮儿送过去？不说别的，冲着你维护她的情份，她哪怕白替你养着妮儿呢，不也省了你家一个人的口粮？”
苗微不说缺人手使唤，许大嫂也不敢动这心眼子，又被王妈妈提起，这心就越发活了几分，她把笤帚立到墙角，道：“您老还是别操这闲心了，顾家妹子不是说了，她要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我家妮儿才八岁，在家什么都没学过，过去就是白吃饭，再说，家里虽是吃糠咽菜，好歹在我自己身边，我可舍不得把她送过去给人为奴做婢。”
王妈妈啧啧道：“什么奴啊，婢的，顾小娘子不是说了？就是帮着搭把手，签也是活契，像你们两家的交情，恐怕连身契都不会签。”
许大嫂没说话，只把针线拿过来，又给家里人缝衣裳。
王妈妈等半天，见她不接这碴，便道：“你要是不好开这个口，我替你说去？”
“不用。”许大嫂笑了笑道：“顾家妹子是个软性子的人，我知道妮儿去了她跟前受不着屈，可我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就给她添麻烦不是？”
王妈妈摇了摇头，骂许大嫂是榆木疙瘩脑袋，不过许大嫂不愿意，她一个外人也乐得不管这闲事。
回去隔了五六天，她给许大嫂送信，说是已经替苗微挑好了丫头，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好把人送过来。
苗微知道后就请了王妈妈进门，挑了两个看起来老实、稳重的丫头，又给了王妈妈谢礼钱。
苗微把这两个丫头交给粟米，学些规矩，同时教她二人学些针线和厨房上的活计。
日子转眼就进了冬月。
苗微犹豫了好几天，终是跟顾尘安商量：她想回京城一趟。
小小已经一周岁都多了，她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身边，平日里闲着本就无事，越发牵肠挂肚。
既是小小不便跋涉千里而来，那她回去看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