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抱着小包裹，刚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驻足凝望。
此时，临近傍晚，天边云霞飘浮，一束束光线自云层穿透而下，照得河面波光潋滟。
大部分百姓都已离开，河边呈现出一幅安静祥和之态。
半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小姐，您在看什么？”
顾晏倏然回神，抿了抿唇，不答反问，“你长这么大，有没有遇到什么无力的事？”
“无力的事？”半夏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最无力的事，就是小时候爹爹死了，但没有银子料理后事，不得不去卖身葬父。”
半夏并非顾府的家生子，而是顾晏小时候从街上牵回来的。
遇见她时，她正跪在京城的大街上，卖身葬父。
顾晏见她可怜，先是替她安葬了父亲，又找了一户家境殷实但没有孩子的人家。
可谁想，半夏并没有接受这个安排，而是自愿跟在顾晏的身边，当起了丫鬟。
这一当，就是十多年。
“小姐，奴婢虽然不愿意跑到街上卖身葬父，但若不是因为这样，也遇不到您。所以，这又不算很无力。有句话怎么说的，祸什么兮什么……”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顾晏接上她的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半夏连忙拍拍手，笑嘻嘻道，“还是小姐聪明。”
顾晏被她的笑容感染，本来有些压抑的心情，忽然就有了好转的迹象。
她又看了眼面前的镜花河，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事情未必就会那么糟糕。”
重活一世，她已经在力所能及地改变前世的轨迹——
先是扭转了不好名声，又借用自己的名头，提前让文竹请走了镜花河畔的百姓。
就算镜花河上游的水坝突发溃坝，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员伤亡。
更何况，白青还去上游查看了，也不一定就会发生前世的惨剧。
或许，她就是杞人忧天了。
许是想通了这一点，她也不再执着于此，带着半夏就转身离开。
刚进入主大街，一队快马疾驰而过，紧随其后的是衙门的官差。
一个个腰佩大刀，步伐整齐地踏在地上，空气中顿时多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顾晏抱紧怀中的小包裹，问起了路人，“这位大哥，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她的脸既美又有辨识度，一天之内，就已经收获了一大批爱慕者。
眼前这年轻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听自己爱慕的女子问话，他顿时两眼发光地回道：“顾二小姐，你有所不知，刚才护城河边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发现了西凉奸细，衙门正调兵前去捉拿呢！”
西凉奸细？
顾晏闻言拧眉，又问了几句，奈何年轻男子却答不上来。
“顾二小姐，事出突然，护城河边早已戒严，普通百姓根本无法靠近，所以……”
“我明白。谢谢你。”
顾晏没有再问下去。
“小姐，街上不安全，咱们赶紧回去吧。”半夏说道。
顾晏贝齿紧咬着下唇，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布满了忧愁。
美人蹙眉，任谁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还是东陵国第一大美人！
那年轻男子见她面露忧色，眼珠子一转，却道：“顾二小姐，你若是想去看看……”
“我想去，”顾晏想也不想就打断他的话，“敢问公子，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现在道路已经被封锁，要走到护城河，实属不易。
那年轻男子却很热情，带着她们从另一条偏僻的路，偷偷潜入了封锁圈里。
远远就看到官差们配着大刀在街上巡逻，通往护城河的街道两旁站着两队银甲士兵，身姿笔挺，气势凛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除此之外，再无闲杂人等。
半夏忧心忡忡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里好像很危险啊……”
“不急。再等等。”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西凉人。
本来，他们三人躲在护城河边一条小巷子里，旁边是一排排的百姓住房。
只伸出脑袋，根本没人会发觉到他们的存在。
却不想，有几个蒙面人手持刀剑飞过，恰好停在斜上方的屋顶上。
垂眸一看，就看到了他们。
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后，其中一个蒙面人突然拔剑指向他们。
“顾二小姐，你们快走。”
那年轻男子一把将顾晏主仆推开，自己捏着一把扇子，瑟瑟发抖地走上前，一小步！
顾晏眨了眨眼，狠狠愣了一下。
眼看年轻男子就要丧命于大刀之下，顾晏骤然回神，从头上拔下银簪子，手腕一转，精准地打在蒙面人的手腕上。
趁此机会，她拉开年轻男子，挡在了他们面前。
年轻男子躁动不安地从她身后拱出来，又被她按着脑袋压回去。
几次过后，他也急了，“顾二小姐，你赶紧让开啊！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我来保护你们！”
顾晏很想翻个白眼。
就这个弱鸡身材，拖后腿差不多，还保护她们？
但长于闺中接受了良好淑女教养的顾二小姐，肯定不会说出这般粗俗的话，只是轻声细语道：“公子不用担心，小时候我曾经在武师那边学过一番拳脚，还能应付得过来。”
年轻男子捏着扇子，感动得双颊泛红，“没想到顾二小姐不仅人美心善，连本事都如此不一般。”
突然被表扬了一番的顾晏：“……”
被狠狠恶寒了一番的半夏：“……”
三人心思各异，那边蒙面人又挥刀砍下。
顾晏知道，今天这事儿估计不能善了，但她并不觉得慌张。
相反，她隐隐有些激动。
重生以来，她打拳都是偷偷摸摸的，极少有大动拳脚的机会。
好不容易被她碰到了，刚把怀里的包裹塞给半夏，突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吆喝声——
“他们在那里！快追！”
蒙面人有些猝不及防，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收了回去。
他们也顾不上为难顾晏三人，踩着瓦片，飞快地离开。
这时，小巷尽头飞奔来一队银甲士兵，手持弓箭，边走边朝那些蒙面人放箭。
人在屋顶走，箭从底下放，能射到人才怪。
顾晏看这些人，宛如看智障。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三下五除二地脱掉外面的月白长裙，随手塞到半夏怀里。
包裹衣服抱了个满怀的半夏：“……”
当街脱衣服这操作，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