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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传承(1 / 1)

巨大的宝筏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逼近忘川屏障,浪花被厚重的船身无情碾压,崩碎成点点晶莹。

天际上空,金色的光辉如匹练洒下,与灰雾相接,泛起点点涟漪,如梦似幻,仿佛那耀眼星团中央翻滚的层层光华涟漪,一颗一颗的,错落有致。

笼罩于灰雾之中,若隐若现的船头首当其冲,与无形的忘川屏障交接,半空泛起阵阵波澜,顷刻间将整个宝筏的动向尽数囊括在内。

灰雾沸腾,从船头开始颤栗,一点点蔓延至整个船身。

云柯双目紧闭,只余下眉心中央裂开的一道金色缝隙。

他看见了,灰雾的力量似乎正在与屏障抵消,对天眼的阻隔再度减弱一份。

船头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并不高大,身材似乎还有些瘦削的人,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企及那人的半截背影,雪白长发没有束起,就那么随意披散在后背。

视线下移,云柯眉心的金光一阵摇曳,险些稳定不住心神,那人膝上放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黑鞘长剑,一手洁白如玉,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掌正按在剑柄前端,长剑只出鞘一半,寒光内敛。

他不是不想出剑,是他出不了剑。

不知为何,云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紧接着他又自嘲地摇摇头,轻笑一声。

怎么可能,他既然能一剑将忘川抚平,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出剑的?

在灰雾与忘川屏障接触的时,那艘宝筏并未停止移动,这极短的距离瞬息而止。

于此同时,灰雾散了。

没错,散了。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将整艘宝筏直接暴露在了忘川河上。

怎么可能!

云柯瞳孔猛地放大,心中的震惊毫无掩饰的溢于言表,嘴巴微微张开,半天合不拢。

这一瞬,天眼金光穿透一切,将失去灰雾的宝筏尽数洞穿,此间种种汇入云柯脑海。

他看见了一个神色憔悴的妇人,她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儿,身侧坐着一个强颜欢笑的中年男人,他们望着头顶船板,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还看见了一个面如枯槁的老者,正跪在地上,冲着前方拼命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云柯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大概应是祈求神明保佑一类的。

云柯又看见了几个青年,他们面容憔悴,眉宇间深含倦怠,脸上挂着僵硬、勉强的微笑,似乎正劝诫着面前拥挤的人群。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这是一个社会,一个小型社会。

云柯恍然大悟,这艘宝筏承载的是一个文明最后的种子。

可现在,这枚尚未生根发芽的种子,彻底死了。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生机勃勃的宝筏迅速枯萎、凋零。

结实的船身如同放在陵寝中千年未曾见过阳光的绸缎,刚刚离开地下便瞬间化作灰灰,随风而逝。

犹如梦幻泡影,巨大的宝筏触及屏障,只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破裂之音,那个端坐于船头上的人影发出一声长叹。

云柯面前为之一清,巍峨的山峰与自己之间再无他物,所有的一切归于尘土。

“他们就这样……没了?”

眉心天眼闭合,云柯浑身一颤,双目缓缓睁开,难以置信地望着船头不远处,那道接天连地的忘川屏障。

心中的留影久久未曾退散,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最后的枯萎,被天眼忠实的记载进了他的脑中,被魂魄留于意识深处。

像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噩梦,在他心底掀起万丈巨浪。

那样一个强大的人都没能斩破屏障,甚至连自身都无法保全,我们又凭什么能够幸免了?

眼看这希望降临,又眼看着希望本身的破灭。

不只是云柯看见了这一幕,在巨大宝筏触碰屏障时,所有人都醒了,这一幕自然也没能逃出他们的视线。

这就是命运,你一开始的抉择就注定了你最后的结果。

一切早已注定。

你,无路可逃。

穿越忘川,只有依靠石竹的灰雾,其他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乌篷船头一边死寂,谁又没能再度开口,蒋玄礼似乎被刚才的爆炸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道童身前。

就在所有人被那艘巨大宝筏的结局所震撼时,低垂着头的蒋玄礼突然暴起,他一只手单鞭甩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音,直取道童脖颈,如一只埋伏许久的毒蛇,冲着落入套圈的猎物露出毒牙。

尖锐的破空声打破了船头的死寂,道童刚刚回神,便看见眼前迅速放大的五根手指,指甲闪动着金属色泽。

仓促之间,道童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他瞳孔瞬间放大,本能般意守灵台,心灵顿入空明,自我腾云驾雾般,一连九步攀上云中仙阁,随即纵身一跃。

自我挣脱樊笼,明心见性,照见真我,灵觉的束缚被暂时解除,旋即蜂拥而出,识海卷起千堆波涛,朝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毫无保留的灵觉穿透蒋玄礼的手臂,穿过他的躯壳,击散他脑中毫无自主意识的灵觉,与尚未成型的魂魄狠狠撞在一起。

翁——

像是脑中有十个水陆法会一同奏响,耳蜗紧紧贴合铜钟表面,无数杂乱的声响在颅内炸开,自我意识险些扩散。

可他探出的手臂并未当机停止,在惯性的作用下微微一顿后,继续向前。

道童自我回归,脸色又白了几分,这是他们天宗的秘法,能短暂提高自身的灵觉,有点儿舍身一击的味道。

面对继续袭来的单鞭,他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咬牙侧身,面前避开脖颈胸膛等关键部位,让蒋玄礼的手爪撞在他的肩旁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道童面皮一抽,他的半个肩旁都被抓碎了,要不是靠着临时施展秘法,动摇了蒋玄礼的意志,这一击单鞭落下的方位,可就是他的脖颈或是胸膛。

二者之间的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兔起鹘落,等玄真他们反映过来之时,道童已然被蒋玄礼打成重伤。

一道剑芒出现在玄真手中,可陈志清居然比他更快。

这个前九州武林盟主脚步硬踏甲板,身体如战车般朝蒋玄礼撞去,势不可挡。

“呔!兀那贼子,给我住手!”

陈志清直接张口暴喝,人未至,声以至。

他妄图使用这门自己并未掌握的声打术延缓蒋玄礼的攻势。

不用太久,一个刹那就好。

道童抽身急退,他也听见了陈志清的怒喝,心底一喜,可眼前一条干瘦的手臂再度浮现,探出的五指闪烁着刺眼的金属色泽。

一张扭曲、畸形的人脸几乎与道童贴面而至。

人脸嘴角勾勒,似在嘲弄却又极尽狰狞,眼中根本看不到半点儿活人的味道。

而这时,陈志清尚且需要半个呼吸的时间才能赶上。

干瘦手臂一伸一卷,道童眉角皱起,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眼前突然一空,紧接着一道壮硕的人影生生插在二者面前,响起的气流吹动道童发丝。

“狗娘养的,你想要做什么!”

陈志清怒不可遏,他只是挡在道童面前没有立马发难。

看着蒋玄礼手中抱着的清儿,陈志清心底心底有些困惑。

他打伤,甚至是想要杀死道童,只是为了把清儿抢回去?

“干什么?哈哈哈——你问我干什么?”

陈志清的问题逗乐了蒋玄礼,后者伸手捂脸,发出道道不似人声的诡异笑声。

就连蒋恒也是头皮发麻,微微后撤半步,与这个看起来好像疯了的兄弟,划清界限。

“你问我干什么?”

蒋玄礼突然停下狂笑,脸上神色变化,时而扭曲,时而怨毒,时而悔恨,时而惊惧,可随即都化作同样的狰狞。

干瘦的手臂回收,炽热的鲜血染红他的半边衣裳,头颅落地,他怀里抱着无头尸体冲着陈志清狰狞道: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

尸体内窜出大量灰雾,于空中短暂凝聚后汇入乌篷外侧,让护住众人的灰雾愈渐凝实。

“你把清儿杀了!”陈志清目光呆滞了一瞬,旋即脱口而出,眼中满是惊愕。

这个人真的是疯了,他居然杀死了自己的子侄!

“我不仅要杀了他,我还要杀了你们,只有你们死了,这船上剩余的灰雾才能保证我冲破屏障!”

蒋玄礼面色狰狞,眼中充斥着怨毒的神情。

云柯心里咯噔一下,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那是忘川里的人形怪物中,最常见的疯狂!

难道在这种时候,就算是灰雾的力量也不能完全阻隔忘川的侵蚀了吗?

云柯脑中各种念头纷繁杂乱,可脚下毫不停歇的乌篷船不会给他时间。

同样的,因为恐惧死亡已然陷入疯狂的蒋玄礼,亦然不会给他时间。

无头尸身落地,灰雾凝聚,就在船头一片模糊时,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灰雾散去,只见蒋玄礼站在蒋恒身前,手掌洞穿了自己兄弟的胸膛,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灰雾凝实,船头再度陷入短暂的模糊。

“小心偷袭!”

陈志清的提醒还没说完,蒋玄礼的身影已然冲到了他的面前,疯狂的他不再有正常的思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把船上所有人杀死,他自己才能活下去。

至于能不能杀死,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考虑范围。

单臂横甩,像是失去了骨头的支撑,他的手臂完全化作软体,鞭子似的抽向陈志清太阳穴左侧。

被忘川逐步侵蚀,从精神反应到身体上,他已经初步具有怪物的特征。

陈志清勉强抬手挡住,二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被忘川加持的蒋玄礼此刻身体已然超过状态极度不佳的陈志清。

他大步上前,将自己腰间的兵刃视作无物,手臂连翻抡上,将陈志清死死压制。

后者咬牙硬撑,连消带打勉强拨开蒋玄礼的压制,趁机抽出长刀,腰身转动,盘带手臂,反手拉出一道锋利的弧度。

长刀砍在陈志清太阳穴两侧,只听一声金铁交击之音传来,他险些握不住刀柄,几片交叠的鳞甲在蒋玄礼太阳穴四周浮现,挡在了刚才刀口的位置。

后者只是脑袋一歪,嘴角裂开耳根,滴滴鲜血落下,狰狞一笑。

腥风扑鼻,眼前一黑,陈志清暗道不好,急忙回转长刀,横于胸前,刚刚到位,只觉得长刀被一股大力撞击,刀身弯折断裂,厚重的刀背嵌入左手手指,鲜血四溢,右手更是虎口崩裂。

长刀弯曲,带着尚未消减的力量打在陈志清胸膛,将他击的倒飞而去。

“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道童面色惨白,咬牙抵住陈志清后背帮他站起身子。

可还没灯陈志清缓过一口气,蒋玄礼像是不会受伤,不会疲倦一般,来势不减地扑了上来,口中长舌滑落,足足一尺有余。

“定!”

道童探出半个身子,伸手结印,就要强行压榨灵觉,再度施术。

惨白的脸皮有些扭曲,两条鲜红顺着他的鼻子滑落,他知道,如果现在施术,自己有九成概率会当场暴毙。

可现在,管不了怎么多了!

在舱内躲了两个月,也该到我出场了,死蛮子,我可也是灵觉超凡的天宗传人啊!

蒋玄礼的身体凝固在半空,像是突然被他抽走了脊梁骨似的,双膝一软竟然在半空摔落,滑跪在地。

道童结成半个印的手掌凝固,另一边,朱远志嘴角微笑,可眼中满是痛苦,他冲着大口喘息的陈志清微微点头,面色似有光华浮现。

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玄真!把灯盏给我拿来!”

在其他人听不见的地方,云柯的暴喝声在玄真脑中响起,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掌心的青灯被云柯劈手夺过。

后者摊手凝聚出一道剑芒,青灯拂过,抓住蒋玄礼被朱远志控制的片刻,镀过灯火的剑芒呼啸而至,瞬息贯穿蒋玄礼的胸膛。

被忘川侵蚀,那他也是怪物,是怪物就会被青灯所制,无有例外。

“我知道你想干嘛,让他们所有人被蒋玄礼杀死,再杀死蒋玄礼,这样既不用亲手沾满鲜血,也能有极大的概率穿过屏障。但是,我不想也不愿做这种虚伪的事,你先好好呆在这里吧。”

冰冷的音调在玄真心头响起,于此同时他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

无论如何,他始终只是云柯的一个替身,另一种性格外显的替身罢了。

灰雾散去,云柯三两步冲到朱远志身侧,一张金疮符贴上,暂时帮他续了一命,他又冲到陈志清面前,眼前的汉子被道童扶住手臂,看见云柯赶来,嘴角裂开露出一个笑容。

他伸手挡住了云柯准备给他贴上的金疮符,笑呵呵道:

“不用了,早晚要死的。”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这符篆还能治不了你的伤?快起开!”

云柯像是没听懂陈志清的话似的,连爆粗口,拽开后者的手腕,就要给他胸口贴上符篆。

一只有力的手掌擒住了云柯,让符篆停在半空。

云柯微微一愣,抬起头,便看见陈志清那一对平静的双眸。

“蒋玄礼说的对,我们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他一边自说自话,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破旧的木头娃娃。

陈志清用力撑开云柯的手掌,将木头娃娃放入后者掌心,轻笑一声。

“我和老朱说过了,与其大家一起去死,不如让一个人活下来,帮我们将传承带到新的世界。”

“你在说什么,我们还有……”云柯极力阻止陈志清,可后者根本不为所动,自顾自继续道:

“而那个人,我想没谁比道长你更加合适。”

话音未落,一道灰雾突然从云柯身后腾起,他连忙转头,只见朱远志面带微笑,静静坐在甲板上,眼睛安详闭合,身前放着一卷古旧的竹简。

他自己选择了坐化。

“记住了,我们的死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传承,可别自作多情。”

陈志清一把拽住云柯的手臂,超凡肉身的力量不是没有符篆加成的云柯可以抗衡的。

二者四目相对,陈志清嘴角勾勒,胸中涌起一股豪情,大笑道:

“道长你别自作多情,我和老朱之所以如此,是相信你的人品,也是相信你的实力。如果说我们这儿谁最有可能活下去,将我们的传承带入新世界,我想也只有你了!”

“你能将食物分给我们,能不顾危险营救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这是善良;你能挡住忘川怪物,纵横阖捭,这是能力。所以,我们相信你。”

说着说着,陈志清的声音愈发微弱,他嘴角溢出一丝血气,早在蒋玄礼死亡时,他就已经自绝心脉。

“你是虚云宫的人,我是天宗的人。承你因,还你果。”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道童面前放着一个玉牌,旋即闭上双眼,生机快速流逝,紧随陈志清之后,去往轮回。

于此同时,船外灰雾大盛,乌篷船头撞在了忘川屏障上。

随着一层涟漪浮现,乌篷船荡然无存,只剩下再度卷起波涛的汹涌忘川。

【抉择·争渡】

玩家已顺利度过穿过忘川屏障,即将抵达黄昏高原。

冰冷如机器的话语在云柯耳边响起,眼前的金色光幕浮现。

这一刻,云柯却未感受到丝毫温暖,只觉得透体生寒。

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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