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立在殿外,目送后土娘娘离去,这才收回视线。
他很快便是寻见了那道等候已久的倩影。
看着对方按捺不住想要扑过来的模样,沈缘淡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朝着那千万正神而去。
无数正神都是忌惮的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但身体还是下意识的让开一条路来。
只见沈缘踱步走到江云韶身前。
赤发姑娘显然没想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快速的擦掉红唇边上亮晶晶的液体……她早已被大殿内传出的酒香味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你……你干嘛这么突然……洒家还没准备好呢……”
旁边几个熟人看着江云韶这副小女儿般的娇羞姿态,都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沈缘无奈摇摇头,从袖口取出一道玉简递过去,轻声道:“拿着。”
江云韶楞了楞,接过玉简,整个人陷入沉思。
互相交换传讯玉简,对于这漫天仙神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放在沈缘身上,这事情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毕竟……两人已经认识了几十年时间,这还是她见过的第一次。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奎木狼发怒挑事儿的时候,就连对方的小徒弟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是……做什么?”江云韶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起来。
沈缘并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对方挥挥手:“走了。”
他转身离开人群,就如同初见时那般,谈不上什么留恋,略显几分凉薄。
“诶!”江云韶想要跟上去,却被旁边人扯住袖子。
“你又发什么疯,人家是赴宴宾客才能随便走,你是什么?”斗部神君瞪了她一眼。
“我……”江云韶闷闷不乐的缩了回来,用力的掐着玉简,这个怕麻烦的混蛋肯定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才会刻意选择在这种时候。
然而她却是没注意到,旁人再看她的眼神中,已经悄然生出了不少的变化。
如果说沈缘属于狐假虎威,那现在的江云韶也有了点兔假狐威的味道。
这里是天庭,能跟后土娘娘扯上一丁点关系,哪怕中间隔了四五层,也足以让其他人重视。
……
另一侧。
沈缘一直走出天宫的范畴,这才对着跟在后边的姮娥招招手。
“哥哥今天好奇怪。”小妮子挽上了青年的胳膊,刻意加大力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很奇怪?”沈缘垂眸看去,看着那张吹弹可破的精致脸庞,突然用手拧了拧对方的鼻尖。
姮娥嘤咛一声,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羞涩的躲开,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青年的双眸,一汪秋水如深潭般醉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想太多事情。”沈缘收回手掌,漠然道:“我很讨厌你们的眼里,藏着那种慷慨赴死的决然。”
他刚刚死了一个好友,以至于这种厌恶更加浓郁了些。
姮娥如此聪慧,自然能看见天蓬眼中的贪婪,也能发现这位元帅已经无法克制自身的行为。
二十年之约,已经悄然而至。
姮娥却只字不提此事,挤出笑颜,扮演着寻常时的模样,极力避免沈缘回忆起来当初广寒宫中的事情,希望能将今日糊弄过去。
心中想法已经不言而喻。
这也是沈缘很无奈的一点,无论自己展露了多少实力,显示了多少背景,但只要涉及到安危之时,这些亲近之人照样会自作主张的做出一些笨笨的决定。
他拍了拍小妮子的香肩:“回去吧,别想太多。”
姮娥埋着头,不肯挪动脚步,只是用力将青年的胳膊重新抱过去,紧紧陷入温软之中。
就在这时,沈缘却是缓缓抽出了手,力气算不上大,正好是姮娥无法阻止的程度。
小妮子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去,只见哥哥平静的看着前方,在他视线落及之处,立着一个身形欣长的白发神君。
“……”
姮娥赶忙揉揉眼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她刚才注意到的那背影。
李长庚静静打量着兄妹俩,终于是开口道:“我见过你。”
嗓音中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笃定。
“所以呢?”沈缘不急不缓的朝着对方走去。
就在两人距离到了一个很微妙的程度时,李长庚突然笑了笑,然后毫不在意的往后退了几步。
“……”沈缘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他其实并没有想过动手,只是单纯的试探一下。
现在结果很明确了,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已经提前把自己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便显得有些麻烦起来。
像是看出了沈缘的心思,李长庚淡然笑着,也不掩饰:“抱歉,我不太习惯离你们这群武夫太近。”
他继续替对方解惑道:“沈缘,寿二百七十六,于五十一年前,送了斩妖台天将黄飞二十六枚仙玉,借此机会做了个无籍的仙兵,两年后,斩首妖猴时表现勇猛,受陛下赏赐,晋升为甲字营从九品天兵。”
说着,李长庚竖起一根手指:“这是第一个疑点,你以炼气修为斩了妖猴几千刀,却毫发无损,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你的境界开始奇怪的飞涨。”
他的笑容略显古怪:“本神君的见识算不上广阔,但恰巧能认出你的大品天仙诀和筋斗法。”
李长庚摊开手:“你说奇不奇怪,这两样神通恰巧是妖帝的看家本事,而时间恰好就在你遇见了妖帝之后,更是靠着这些本事,在八百头妖物的手中活了下来。”
“更奇怪的,妖帝从三十三重离恨天逃遁而出,去的第一个地方恰好也是斩妖台,若不是太乙救苦天尊出手,它现在应该在下界快活。”
白发神君咧开嘴,雪白整齐的牙齿散发着寒意:“你说,如果大天尊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会怎么想?”
他的自信,来源于充足的准备。
相比之下,沈缘对此人的了解就显得很少了。
青年想了想,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白泽。”
话虽短小,效果却还不错。
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是那日所有谈话的内容,都被沈缘收入耳中。
李长庚脸上的笑意褪去,默默注视着青年。
片刻后,他轻声道:“中坛元帅说的不错,你果然很讨人厌。”
沈缘唇角微扬:“彼此彼此。”
太白金星不怕玉皇大天尊知道他的心思,因为那现在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但现在的大天尊一定很希望能有一只出头鸟来出出气。
李长庚不会希望自己成为这只出头鸟。
因为他的勇气,来源于法不责众。
一旦扯下这层皮,他又怎敢独自面对那尊三界之主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