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廖云赶到时,谢家已经乱成一团。表妹谢如恒守在谢母身边哭的两眼红肿,也不知是哭母亲还是哭兄长。三四个重金请来的大夫在一旁商量着开方子,但凝重的神色预示着病人遇到的难关。廖五跑至跟前,懦懦的喊了句:“大哥……我、我们怎么办?”

廖云一阵厌烦,你一个大男人这副柔弱模样又扮给谁看?打量世人都不知你那份小心思呢!他才接到消息,谢母就已经倒下!这座宅子老早里外都换成父亲跟庶母的人,瞒了谢母一个还不容易?便是有事,也该缓缓告诉,何况这还没成定局。短短一年之内丧夫丧子,任何人都扛不住好吗!气死了谢母,这谢家就是你的天下了对吧?装样子都不需要装了对吧!特么也就这点心眼了!谢母又不管事,脑子里一团浆糊,还不任由你们哄?就这么一个人也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要不是有了谢家这份产业,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哥四个一个一个摁死!?

深吸口气,越过廖五,柔声对谢如恒道:“妹妹莫急,只管伺候好姑母,阿威我使人去找。运河人多,救人一命也是积德的事,谁不去做呢?只怕是路途遥远,情况又混乱,错失了消息也是有的。若是……姑母醒了,先骗一骗也无妨。你莫慌,家里还要靠你呢。”

谢如恒死死攥紧裙子,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听表哥的。”

廖云早是人精,何尝看不出谢如恒的隐忍?这庶母跟廖五也太急了些,迫人至此,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个表妹可不是兔子。有那么一瞬间,廖云真恨不得表妹化身豺狼虎豹,解决了这对碍眼的母子!老子被这两个蠢货坑惨了!只是现在不是撕掳这件事的时候!只得顾了眼下要紧。北宋开国就没有宵禁,廖云才得以大半夜的四处找人安排,预备天亮就南下的事。虽说两边都急,但显然是谢威那边更需要自己。

谢宅内几个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乱了一宿,谢母才幽幽醒来。一睁眼,看到坐在床边的谢如恒,气不打一处来,颤颤巍巍的指着谢如恒道:“如今、可、如你的意了!”

廖五急急赶上来道:“娘娘别急,大哥已叫人去江南了!”

谢母想起自己一辈子攒的家私都便宜了这个狠心女儿就伤心欲绝,如今这谢家真就是她们两口子的囊中之物了,想着不知下落的谢威便一阵大哭:“可怜我的儿啊!啊!!!!”

大夫为了高薪忙了一整夜,好容易得闲在一旁眯了一下,就听到病人如此激动大喊,惊的一跃而起:“可不能这样!”

话未落音,谢母已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几个大夫忙强打精神救治,哪里还来得及?熬得药来,已是灌不下去。谢家再次一片混乱,廖五只得使人跑去请自己爹。等到谢老爹赶过来时,早已咽了气。谢老爹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兄弟姐妹独剩你一个,如今你也丢下我去了,让我怎底活啊!”说着就有翻白眼的架势,一旁的大夫们深深觉得这次生意做亏了!都是几个常走动的大夫,你们廖家谢家,哪个不门清。喂!廖老爹,你演过头了!好假!

谢家老家在夔州,东京的亲戚不过廖家一门。独子不见,好在有个上门女婿支撑门户,报了官,请仵作看过,判定是气急中风而亡,谢家便开始开门报丧。生意场上的朋友陆陆续续到了。看着忙里忙外的廖五,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廖云木着脸穿梭于宾客之间,完全不知道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世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甭管廖家的出发点如何,谢家的家私统统被廖家截胡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廖家的翁翁嫲嫲再哭的肝肠寸断,人家也只会当你们廖家人好会演戏!只怕衙门那边,谋财害命的第一嫌疑人已经锁定他廖云了!被自家老爹坑惨了的廖云嘴里犹如含了黄连,要不是自己还有嫡亲的三个弟弟,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廖二在一旁岔岔不平:“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呸,真做作!”

廖三道:“大哥你先去歇歇,熬了好几夜了,眼都肿了。”

“睡不着。”

“任凭你怎么操心,人家也不领情,这是何苦来?”

廖云苦笑:“世人都认一个恃强凌弱的理,是以都觉得庶子存世艰难。固恪守嫡庶之道之人,也看不惯……我们逼幼弟入赘的狠戾。”

廖四沉着脸点头:“如今我们生意难做了!”

“妈的!”廖二忍不住爆粗口:“我们哥四个竟被那个贱胚子摆了一道!都说廖家狠心,如今那个贱胚姓谢了!又哭的那样儿,怕不知得了多少同情。爹爹糊涂!”

廖云头痛欲裂,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狠到赶尽杀绝的人,谁愿跟你合作?谢廖二家都是茶商,廖五,你以为排挤了廖家你就能吃下那些份子?也不怕撑死了!

谢母亡故要下葬,而谢父至今都没找着尸首,众人都知凶多吉少,然而到底没有谁敢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所以谢家没有守孝,只管混着。如今连谢母都去了,谢父依然杳无音信,只得寻些旧物来,做个衣冠冢,跟谢母合葬。谢家血脉只得谢如恒一个,廖老爹便问谢如恒:“是扶灵回乡,还是在东京附近找地安葬?”

谢如恒垂着眼道:“我不要离爹爹娘娘太远。”

伙计们与谢如恒相熟,也帮着说话:“是哩,离的远了,怕小娘子害怕。”

廖五可有可无,见谢如恒如此说,便道:“墓地还要现修,只得先找地方寄存爹娘的棺椁。”

谢如恒哭道:“爹爹娘娘辛苦了一世,都没享几日福。我必要……必要修个好屋子与他们住,呜……。”

廖五忙柔声安慰:“大娘莫哭,为夫去寻好匠人,必修的宽敞舒适才罢。你素来体弱,若是哭伤了身子,岂不让爹娘难过?”

谢如恒道:“如今里外一团乱,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哪还能让你去管这个?且让我去吧,也算、也算报了爹娘养育之情了。”说着哀毁不绝。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好再劝什么。虽说女人家跑坟场工地怪怪的,可谢如恒打的是孝道的名义,众人都不好劝,只得依了她。廖五便嘱咐:“寒冬腊月不宜破土,我们开春开工吧。”

“嗯。”谢如恒乖乖的点头,又道:“娘娘留下的私房,原该是我们兄妹两个的。如今哥哥不在,我也没脸要。我们就用那个钱替爹娘修个好屋子好不好?”

众人见她说的可怜,纷纷劝道:“大娘切莫如此,即使娘子遗物,总要留下来做念想才是。”

廖老爹立马出来表态:“你们家原也攒了不少家财,怕库里还有不少银两,用那个修墓岂不便宜?”

谢如恒愣了下,扭头问伙计:“我们家库里有多少钱?”

伙计们噎了一下,祖宗,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见众人一片茫然,谢如恒又看廖五。廖五忙摇头:“我也不知,不如点一点吧。你素日不是管账么?帐上没记?”

一句话说的谢如恒又要哭:“我、我就管家用。生意上的帐不是账房管么?”

这什么跟什么啊?众人又看账房。账房道:“丧事的帐还没清,库里七八千贯总有。大娘预备多少钱修坟呢?”

谢如恒搅着衣角低头道:“我也不知道……。”

账房暗骂自己傻了,大娘平日里是显的挺聪明的。可再聪明也就个半大的孩子,还没圆房呢!哪里又知道外头的事了?只得拿出专业精神道:“一般人家的墓,五十贯一百贯都尽够了。咱们谢家不缺这个钱,大娘随意吧。”

谢如恒再次可怜兮兮的看着廖五。廖五心一软,便道:“既如此,腾出一千贯来,替爹娘修个好的。”

谢如恒方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笑容,怯怯弱弱,我见犹怜。众人纷纷暗自叹气,可怜见的,多好的孩子啊,这就成了绝户。若没有个舅家,还不定怎样呢。命苦莫过如此。

十一月底,东京下起大雪,盖的整个城一片素白,衬的挂着白灯笼的谢家更是凄凉。偌大的宅子只剩两个主人,谢如恒当家精明,便遣散了一些闲人。小甲原也合约到期,谢威又不见,领了一份遣散金跟着夔州的商队回了老家。谢如恒站在谢威的院子里,看着仆从打扫干净,把东西摆回原处,而后关门落锁……贴封条。一颗眼泪悄悄滑下,溅如雪中,消失不见。再转过身来,她又是那个跟端庄贤淑的谢大娘。

忽然门口一阵喧哗,谢如恒道:“元柳,去瞧瞧。”

元柳应声而去,走到门口便发现两个门房摁着一个花子死命的打。元柳怒道:“这都要进腊月了,打出个好歹来多晦气。既是花子,撵出去便是。”

“你才花子,你全家都是花子!”那花子狼狈的爬起来:“元柳你连我都不认得了,看我不抽死你!”

元柳目瞪口呆:“大、大郎!!”

“什么大郎!?”门房嗤笑:“这个月我见着五拨大郎了!我们大郎早掉水里淹死了,元柳你可别乱认!”

谢威气疯了:“你他妈才淹死了!老子这不是回来了?滚开!”

门房一把将谢威推倒在地:“滚!这不是猫三狗四撒野的地方!我们郎君跟东京府尹家的小衙内可是熟识!你再撒野把你丢大牢里去!”

另一个门房冷笑:“这倒是个好消息,牢里还管饭呢!多少花子入冬了想进牢里还不得呢!我指你一条明路,大年下官家嫌死人忌讳,衙门有钱领,一日二十个大钱。熬过冬天,开春了有手有脚的,找点活干,别四处行走骗人。惹恼了哪个官人,一顿打死都不知。年纪轻轻的,何苦废了小命!”

“元柳!”谢威怒喝:“你死在那儿了!?”

一番闹腾,引来看热闹的无数。街坊正指指点点中,忽从里头丢出一筐烂菜,又有几个男仆冲了出来:“走走走,没见我们是孝家呢!东西你拿去,再闹我们可要打人了!”

听到这话,谢威才醒过神来,看到门下挂的白灯笼颤声问:“谁……死了?”

“关你屁事!”

谢威抓住眼前一个门房的衣襟哄着眼怒吼:“我问你谁死了!”

门房一吓,脱口而出:“我,我们家老娘子……。”

元柳一阵发晕,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迫使自己清醒过来,扭身就往内院跑。

谢威难以置信的松开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然后转身飞奔而去。后面有人喊他,他听不到;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东京城内一阵狂奔发泄,不然他就想杀人了!不知不觉已经跑到城墙边,看着高高的城墙,觉得自己如同一头困兽。狠狠的用脑袋往墙上砸去,撕心裂肺的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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