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平身……”傅渊铭咳嗽两声,将堂下那几人打量一番之后叫他们站了起来。
而后古月便看到,那个和薄言欢长的很像的中年人,想来他便是薄言欢的父亲了。只是一看就知道他病得不轻,整个人面色苍白,骨骼清瘦,原本还算合身的明黄龙袍随着他咳嗽的动作竟显得空落起来。
傅渊铭看了一眼堂下站立的那十一人,一番打量之后,也感受到了古月打量他的目光。看向古月的时候,傅渊铭心想,这个人胆量倒是不错,但凡到了这金銮殿的,还没有几个人敢用这样的眼光看他的。而且他的容貌,平乏却是平乏了一些,但那五官却是与那人有些相像呢……
古月看傅渊铭也在看自己,随即几不可见地冲他点了点头,像是打招呼那般,倒是把傅渊铭看的愣了愣,心想这人倒是有趣,而后便移开了目光开始了今日殿试的程序。
这殿试主要是皇帝出题,而古月这些人答题,最后皇帝决定这些人的等级,也就是谁是状元,榜眼,探花之类的。古月来考试的时候,凤子卿给他说,他让人把他排到了中间的位置,不至于当个出头鸟,当然也压不到轴,总之是安全的地段。所以古月便悠闲地退到一边,观战去了。
“张元驰上前听题——”侯福生手里拿了贡生考试得出成绩的排名,喊了第一个人的名字。
古月想着能在会试里得了第一名。想来也是个不错的角色吧,所以好奇地看了那人一眼。他是一个穿着不凡,容貌较清俊严肃,年纪大致在二十七八,不过他身上有种不容人靠近的自信威严。倒有些官老爷的架势。
不过看了一会儿,古月觉得那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所以打了个哈欠回归到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不过这时他却感受旁边的林毓生,他似乎有些紧张,自从张元驰上前听题,他便一刻也挪开过他的眼神。
古月摇了摇头,心想,这或是也避免不了的吧。毕竟古人可是寄托了许多东西在‘科举’这件事情上的呢。
很快张元驰根据皇帝的问题讲出了自己的主张和想法,倒是得到了旁边许多人的赞赏,他回来的时候,那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模样,看的古月倒是怔了怔。想着这人做官,或许真会有些不一样的功绩吧?不过他身上那股子自信到不可一世的模样,倒是让他心里有点点不爽了。这人拽啥呢?不过照这性子,将来碰壁肯定是少不了了。
旁边那些像是书记官的人很快记下了张元驰的回答。而后侯福生又念出了第二个人的名字,倒是让古月吃了一惊。
“林毓生上前听题——”
这会儿林毓生倒是没犯迷糊了,听了名字直接就反应了过来,而后规规矩矩地冲殿上的皇帝行了行礼,接着便听到了皇帝给他出的题目。
直到林毓生开始答题古月才回过神来,没想到那个迷糊蛋那么厉害,居然是第二名呀!咦——看来这人不可貌相,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皇帝问林毓生的是一个关于历史的问题,古月看着殿中的林毓生。这时的他不疾不徐,有条有理的说着自己的答案,倒是一点看不出他的迷糊来。不过这又让古月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林毓生认真的模样,竟是和他的凉生哥哥有那么些像呢!
等林毓生回到列队中的时候,古月冲他笑着竖起了两个大拇哥,意在说他答的很好。而林毓生则是害羞地笑了笑,摸上了后脑勺,恢复了他呆呆傻傻的模样。
当然林毓生也是确实答得好,因为他这一番话出去之后,殿上倒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而他回来的时候,那个张元驰也是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古月瞥见了,轻轻蹙了蹙眉,他不喜欢那人质疑的目光,特别是他针对的人是他的朋友。
“你倒是挺厉害的嘛!”古月打心底里赞叹着对林毓生说道。
“哪有哪有,古兄抬举在下了,刚刚张兄那才答的好呢!”林毓生又是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脑勺,谦逊地说道。
“两位若是有话,还是等出得大殿再说吧!”这时,站在两人身边的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人,蹙了眉对他们提醒道,好似他们打扰到了他一样。
“对对,古兄,此时还是先听其他兄台答题才是。”林毓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感激的冲那人点了点头,排着站到了古月旁边去。
“嗯,好吧。”古月看着那人笑了笑,耸了耸肩朝后面挪了一些,不过也对提醒他们的那人多看了一眼。
这个人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样貌普通,不过眉目间的那股子清高劲儿倒是挺显眼。古月想了想,这古代的读书人越是清苦,越会生出与这清苦同等的自尊和清高来。这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也是想着,这样的性子将来怕是少不得要吃些亏的。
古月是第六个被叫上去的人,刚开始他心里没啥底,不过心一横,觉着这要是头一遭就在气势上让自己给输了一截,这仗肯定没法儿打,所以他用着他百试不爽的那标准笑容站了上去,倒是显出一种从容淡定来,加之他潇洒的举措,虽说是身子消瘦也在举手投足的动作里觉出了一些大气磅礴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咳咳……”傅渊铭见着古月的举动,心里倒是觉得‘此子不错’,也是不着痕迹地生出些好感来。
“谢皇上。”
“古月不知你可曾有想过关于朝廷里贪污之事,若你是个官员对于此事又当如何去看?”傅渊铭中气儿显然不是很足。缓声问道。
“贪污?”古月没想到皇帝会问他这个问题,心里倒是一乐,突然想到了乾隆与和珅。
和珅作为乾隆在位期间最大的一个贪官,说乾隆那么傻不知道和珅的小动作?怎么可能!但就算这样乾隆跟他的关系依旧很铁,为啥?因为他只是在利用。利用和珅的这个反面角色去帮他做一些正面人物做不到的事情,达到一个最终有利于他的目的而已。
和珅又何尝不知道乾隆的想法,只是他拿捏的很好,他知道乾隆对他的尺度在哪里,而那个底线,他也绝不去碰触,所以他也就保证了他的一世荣华,当然。他这结局可以忽略不计。
“嗯。”对于古月的反应傅渊铭看在眼里,而对于在场那些官员举动,他也是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一样清晰着。只是他不明白古月为何在听到这个相对沉重的话题,为何他会有欣喜的表情变化,这倒是让他心里更是好奇了。
“自古贪污这个问题,无论哪个君主。似乎都是杜绝和避免不了的,所以草民觉得这个倒是可以有。”古月一席话说了出来。就像平地里丢了一个炸弹出来,惊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各人心里想法不一,不过有一个却都是相同的,那就是:这厮居然说这话,这是疯了吧?!
“皇上,此人定是胆大包天的……”古月话刚落下没多一会儿,便听到有人站出来指责说道。
“吴大人何故如此紧张,古公子不过是论述而已。”就在这时,旁边又一个官员站了出来。古月看这两人,想来这平时也该是朝中对着干的才是,不觉有些幸灾乐祸的扯了扯嘴角,这些事情想来这历代也是多的数不清的。
“肃静,古月继续作答。”侯福生接触到傅渊铭的一个眼神,出声说道。
“是。”古月朝傅渊铭揖了一揖,又朝那两个大臣淡笑着行了个礼。而后继续说道:“在下想着接下来的话,古月得问皇上那儿讨一道免罪符才能说的。”
“但说无妨”见古月如此,傅渊铭的兴致也是被他吊了起来。
“是,在下认为,贪污这个事情在一定范围内出现一两个倒是没什么不可以,当然我这并非是说纵容贪污之说,只是‘人之初性本恶’,这‘贪’便是早就种下了的,只是有的人能克制住,有的人不能克制罢了。
我这里说的贪,前提是要做到只贪该贪之人之财,而且还能替皇上解除烦忧,那便是万事大吉,若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惹出皇上都收拾不了的摊子,我想……结局大家都能想得到的吧……”古月已有所指说道,而后又是笑的无辜,笑容里无端带着些冷冽,冲着各位大臣揖了一揖,而后又恭敬地朝傅渊铭行了一礼。
众人听得古月这么一说,皆是心中惊雷般炸了起来,这或者就是贪污者们心里大致的想法罢,只是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能毫无防备地说过这番话来,而这古月小小一届贡生竟能……
“大胆,古月你可曾知罪?”傅渊铭听了古月的话,突地沉声说道。不过却是了然地看了一眼堂下的那些官员,而对于古月的这番话,他心里却是有了另一番的定夺。
“草民知罪。”古月听得傅渊铭那么一说,慨然俯身称道。
他其实是知道,如今他正大光明说这样的话,肯定是要担一定的风险,而且有种铤而走险的感觉。但他更是有个直觉,这个薄言欢的老爹,他是想要听这个答案的,所以古月便说了。
“咳,既然如此,那便将古月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