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学期结束的时候，夏谷已经从全年级垫底一跃到班级前二十。不仅是班主任，连教导主任和校长都跌破了眼镜。一时间关于夏谷作弊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夏谷是早就习惯被别人误解，倒是一点没放在心上。
寒假来临。虽然减去前前后后的补课时间，整个假期其实就只能放松几天，夏谷还是兴致高涨。她推着购物车在熙熙攘攘的超市里左突右冲，动作异常灵活。紫宸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反正他总是能找到她的。
接着又去了人潮更为拥挤的年货市场。夏谷和一帮子大爷大妈挤在一起挑选着春联福字中国结。人流如织，紫宸就侧身挡在前面，给女孩子围出一个安全的空间。他垂眸看着她。少女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显出极高兴的样子，不时递了一两样过来问他的意见。
这个年过得朴素又热闹。紫宸随意找了个借口邀月老来吃饭，夏谷也挺喜欢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小老头，也不疑有他。三人举杯同饮，倒也和乐融融。夏谷收到两个红包，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
夏谷心里是感谢紫宸的，学习上越加用心，这也是她当下唯一能表达感谢的方式。资料模拟卷堆得厚厚一沓，各科的模考像是车轮战，每次碾压过后都只留满地惨烈。夏谷却是越战越勇，成绩每次都有提升，直接用行动把那些流言蜚语给堵住。各科老师也是越看她越喜欢。
6月从考场出来，校门外围了重重几圈的家长。夏谷抬手遮着头顶的烈日，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虚脱感。四周都是家长揽着孩子温情脉脉的场景，夏谷艰难从人群里挤出来。正觉得有些眩晕，一只手恰时伸过来扶住了她。
颜晤手心的温度凉凉的，熨帖着肌肤还蛮舒服的。夏谷怔了怔，不着痕迹地拉开些距离，下意识去看四周：“你妈妈呢？没来接你么？”颜妈妈那么讨厌她，要是看到颜晤和她走这么近，保不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难堪。
“嗯。我没让她来。”颜晤含糊着带过，眼光扫过她发白的脸颊，“不舒服么？我送你回家。”
夏谷松了口气，笑着摆摆手：“我没事。再见了啊。”
她拿着文件袋急匆匆走远。夹在一大群家长中间，身影显得很孤单。
男人站在阴影里，手里还拎着一罐凉好的绿豆汤。默然看着那顿在原地显出垂头丧气模样的少年，还有那渐行渐远的细瘦背影。
夏谷回家倒头就睡。再过了些日子成绩公布，颜晤发挥正常，自然是去了一中。夏谷奋起直追，进了市里排名第二的高中，考得也算相当不错。同学们组织了一次散伙饭，班主任特意跑过来跟夏谷干杯。
在她之后的教学生涯里，夏谷的后来居上就成了她最喜欢向学生举的例子。
假期里夏谷并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四处疯玩。紫宸的书房里有许多颇有情趣的旧书，她能窝在藤椅上看一整天不出门。其间颜晤也来过几次，因为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区门口乱晃。
在紫宸的提醒下，她终于在偏门口寻到彷徨徘徊的少年。蝉鸣不止，星夜当空，夏谷微微扬了脸看他。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夜色朦胧，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却能直觉对方的眼神一直在她脸上逡巡不去。
三三两两出来散步乘凉的住户经过他们。气氛隐约有些尴尬。夏谷估计着他应该也没什么要紧事，当下耸耸肩就准备离开。冷不防手臂被从后面拽住。沉默很久的颜晤终于开口：“你别走。我想和你说说话。”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以后我们就不能在一个学校了，你会不会……”
他吞吞吐吐说了好几次会不会，却始终没把想说的话给补齐全。夏谷这时候倒是觉得紫宸那样的说话模式其实也挺好的。男人虽然高冷，可是说话办事精辟简练，毫不拖泥带水。
其实颜晤之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到底是生分了，有些话搁在心里不说觉得难受，真要寻到了那人，却又觉得喉咙像是堵了块石头，脑海里已经是千回百转，嘴巴愣是蹦不出来一个字。他和夏谷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从牙牙学语就认识，再到后来一路同学到初中，他们相识的岁月俨然已经十几年。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直到她从某一天开始，再不肯和他说话。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里很是彷徨了一段时间。每次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瞥一眼独自趴在角落位置上打瞌睡的女孩，都会觉得一阵失落。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止隔着十几排的桌椅这么远。关于她的流言甚嚣尘上，他默默捏紧了拳头，又无可奈何地放下。
在他们亲密无间的那些年，他是绝对看不得她受半点欺负的。但是现在，他似乎连帮她反驳的资格都没有了。
即使是后来成了同桌，她的态度也是礼貌疏远的。
他们似乎真的再没办法回到小时候。
他弄不清这其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要知道，到了现在，仍然看重这份情谊的是不是就只剩他一个。
夏谷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小时候那样在他胸口轻轻擂了一下：“就算我们以后不能同校，你也是我的发小，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好好学习，说不定哪天我就赶超你啦。”
她的语气听起来信心满满。颜晤为着那最喜欢三字高兴起来，扬起嘴角，绽出大大的笑容。
时间倏然，转眼间就到了报到的日子。因为是寄宿制高中，夏谷只有逢周末节假日才能回家一趟。男人每次都会准备一大桌好吃的，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跟他抱怨着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一年多过去，她的吃相仍没有多少进步。看起来是个灵巧干净的女孩子，吃起饭来的豪迈样，比汉子差不离多少。
在新学校里，很少人知道她的过去。她模样乖巧，学习也用功，挺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圣诞节那天，竟然意外收获了好几封情书。她连拆都没拆，不动声色地收起来，只当没这回事。第一个学期很快结束了，她考得很不错。心情愉悦地收拾好东西，拎着大包小包出了校门口。
好死不死地碰上孙萌也在等人。她原先仗着自己是校长孙女的身份，很是欺负过夏谷一段时间。升入同一所高中后，也曾经向同学宣传过夏谷在中学时期的恶劣表现。无奈这里已经不是她的主场，再加上夏谷的表现很是优秀，没人相信她的话。孙萌自说自话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乖觉地选择闭嘴。
夏谷当时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不过这梁子，算是已经结下了。
两个女生都刻意拉开了距离。过了不多久，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过来，围着孙萌好一通叙旧。这些人都是夏谷认识的，初中时就和孙萌形影不离，经常合体来欺负她。夏谷站得远远的，看这帮人晃悠悠地往自己这边来了，皱了眉头，心里道一声不好。
这时来往的都是收拾了东西回家的学生。这几个女孩子故意提高了声调，表情全是嘲讽：“哟，这不是夏谷么，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呢。对啦，你的新同学都知不知道你中学时的绰号啊？”看到有些许学生围了过来，女孩子更是来了劲，“哈哈垃……”
夏谷暗暗捏紧拳头，一边深呼吸一边提醒自己不能冲动。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乍听到这熟悉的冷漠声调，女孩子们都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男人顿住脚步，接过夏谷手里的物件，表情比冬天的朔风还要冷肃：“按着你们的中考成绩，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的女孩子纷纷低下了头，羞得恨不得立即找个洞钻进去。孙萌在中学时也最怕这个寡言少语但是一说话就能呛死人的数学老师，当下也不敢再说话，赶紧拉着好友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夏谷仰脸看着男人的侧脸，觉得他今天格外英俊。
回家的路上。
少女显出兴致很高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人流里乱窜着蹦跶着。紫宸暗自摇头。
看来要等这丫头心性完全成熟，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家里还是老样子。男人脱了风衣，跟往常一样套上粉色围裙，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夏谷去浴室洗了澡，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嗅着香味寻过去。一道狮子头被男人做得色香味俱全。她咽了口口水，把脑袋伸了过去。
紫宸听到背后动静，同时转过身来。
于是夏谷的脑袋直接磕上了对方的胸口。
紫宸扬眉。衬衣被头发上的水珠浸湿。
女孩维持着窝在他怀里的姿势，许久没有抬起头。
……
初春临近。
好容易熬过这个尴尬的寒假，夏谷逃也似的回了学校。刻意回避着，索性再没回去过。
偶尔回想起那天，她想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就这样到了四月的时候，来势汹汹的流感席卷全国。电视里每天都在滚动播报新增的死亡人数，往常人潮汹涌的休闲街和商场已经门可罗雀。夏谷所在的城市算是疫情重灾区，学校采取封校措施，除了个别特殊岗位人员，其余人员一律不得擅自离校。
学校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学生们排起长队，等着校医测量体温。气氛很沉重很压抑。夏谷戴着口罩坐在班里上晚自习，默默在草稿纸上写下“姜诚”两个字，心里隐约担心。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四周都是桌椅碰撞和脚步踢踏的声响。夏谷最后一个起身。关灯拉门，她并不急着回寝室，怀里抱着两本试题，在黑漆漆的操场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几对小情侣在角落里卿卿我我，她尴尬地退到后围墙边上。
她其实并不想这么早回去。同寝室的姑娘把板蓝根当三餐，房间里同时充斥着酸鼻的白醋味。姑娘们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想爸爸妈妈，每到这时夏谷就会无话可说，默默退出交谈。她没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可以想念。
她只有姜诚。
学校离姜诚的家并不很远。然而关于他的近况，她一无所知。
今夜无月。夏谷在原地顿驻了一会，迈步往来路返回。
身后却传来轻轻的一声咳。
“夏谷。”
夏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离她几步远的草地上，隐约能见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对方慢慢走近。夏谷屏住呼吸，一颗心却逐渐狂跳起来。她在暗夜中，努力辨别着他的脸。脸颊莫名地腾起一阵燥热，她慌不迭地垂了脸，呐呐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紫宸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虽然精神不太好，小腮帮子却仍是肉鼓鼓的，看起来没掉多少肉。他颇感满意地扬起唇，“照顾好自己。等这阵流感退了，就回家来。”
家。
带着满满温暖意味的字眼。
夏谷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个大姑娘了。可是言行举止，还是隐约带有初见时的影子。紫宸看着她皱着鼻翼满脸的小委屈，心里叹一声果然还是孩子啊，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夏谷闭上眼睛，悄悄弯起唇角。
这一次会面之后，夏谷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一股脑扎进书堆里头，进步飞快。
疫情终于得到有效控制。与此同时，本地新闻也播报了最新一则病例，正是来自姜诚住的小区。
夏谷想起那次见面时，男人抵拳轻咳了一声。虽然病患和姜诚的家隔了好几排楼区，她仍是免不了担心起来。这下子再学不进去，忧心忡忡地惦记着姜诚现在的情况。这样子直到下了晚自习，她又恍恍惚惚去了后围墙处。
看着散落在草地上的几块石砖，还有并不很高的院墙，夏谷头脑一热。
已近深夜。紫宸仍在书房里翻着他从各个时空搜集来的籍典。乍听到房门外传来的清脆门铃声，微有些疑惑。起身去开了门，却是戴着口罩，气喘吁吁的夏谷。
“你怎么……”男人微皱眉，略显不解。
话只问了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突兀截断。
紫宸垂眸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少女。马尾辫利落扎在脑后，耳畔几缕碎发，想来是一路疾奔被风吹乱的。这段日子虽长了些肉，套在身上的校服仍显得宽松，那露在衣领外的一截脖颈，肌肤细白如同嫩藕。
“你没事就好。”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隔着衣料传递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有些不真切。
感觉到她的双臂在轻微颤抖，紫宸并没有立即把她推开。他在原地顿了半晌，终是抬手摸了摸她头发：“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夏谷不应答，只是沉默着。却是默默将手臂圈得更紧了些。
她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夏夜。她在紧闭的家门前睡着。恍惚中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睁开眼睛。虽然是在昏暗朦胧的深夜，她也是在瞬间就辨别出男人的脸。他身上的气息冷冽，却并不危险，抱她的姿势既温柔又谨慎。
是这样矛盾的人。
却让她终于放下防备，完全信任和依赖。
“姜诚。”她从来都是直接唤他的名，只是这次牙关抖抖索索磕碰在一处，显出紧张非常的意味，“我喜欢你。”
……
少女躺在床上睡熟，脸颊仍挂着几行泪痕。紫宸默然立在床边，终于揿灭灯走了出来。
月老收到紧急传唤，已经迅速赶了过来。这时正穿着保安制服，大口灌着凉茶解渴。
“事情缘何发展到这地步。”男人捏着眉头坐进沙发，姿势仍优雅。只是往常无甚表情的脸上，头次现出了几分困惑。
月老也苦笑：“下仙也是不解。这红线的一端，是如何系在了神君的腕上？”
紫宸眉间一跳。运了念力看向右手腕。那里一圈闪着流质光泽的红线，蜿蜒绵延，向着夏谷的卧室方向延伸而去。
……
此后神女继续在凡尘轮回了几世。养全了魂魄后，便飞升回天界来。紫宸将她的魂魄和壳子融合，又化了张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相貌覆了上去。于是这般，神女梵苓终得重生归位。
这之后紫宸仍在自己的宝殿中处理一干天界事务。这一日月老喝得醉醺醺来，跟他说起了神女轮回之事：“……虽然您后来将红线扯断，神女仍是不能忘怀。此后几番轮回，因心中有牵挂，始终不得成就良缘。”
“听说神女前些日子已经醒来……神君果真不去探视一番么？”
紫宸搁下手中朱笔，让宫人拿了香巾来净手，然后起身道：“天君近来闲得无事，将主意打在本星君身上，直说要在天界给我觅个好姻缘。先前已经推却了好几个仙子，直惹得他大怒。刚刚他又传了话来，无法，这次只得去应付一番了。”
相亲地点就安排在瞰星阁。他在阁中独坐，掂一杯酒品咂。四周都是蹁跹起伏的芙蕖花朵，空气里散满清浅香气，倒也有几分意趣。
耳畔传来一阵衣裳拂动的声响。
紫宸稍抬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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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花卷
花卷这几日很是心塞。
父君顾念着娘亲的身体，几百年后才怀上第二胎。眼看着要到生产的日子，不仅是父君，整个魔宫都严正以待。父君本来就喜欢和娘亲腻在一起，这下更是有理由日夜不离左右，两个人瞧着倒像是一个人似的。
娘亲自怀胎以来，渐觉疲乏，已经没多少精力来管束照顾他。花卷只觉受了冷落，心里挺不是滋味。所以一跺脚，直接去了天界寻天帝玩耍。守在南天门的兵将本就是认得他的，放他直直过去。花卷一路畅通无阻，就这样到了寿星台。
此处有千年不落的奇花，亦有万年长青的瑞草。花卷看其中有彩蝶蹁跹流连，不禁起了兴致，跳入园子里玩耍起来。
偶有仙女路过，见此情景，纷纷捂嘴轻笑。穿着绯色锦袍的孩童，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眼眉生得都极精致，此时追着那飞舞盘旋的蝶儿四处奔走，一派憨态可掬的童真，直教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花卷玩耍了一阵，只觉得有些累了，便往花丛中心的亭台里去。
那里却早坐了个粉雕玉砌似的女娃娃。
手里捧着一本书，神情看起来极寡淡冷傲。
“你是谁？”花卷愣了愣。他在天界魔界来回了许多年，这个小女娃娃却眼生得很。
女娃娃却只当做没听到，鼻子里轻哼一声，背着手目不斜视地走了。
花卷百思不得其解地挠挠脑袋，在亭子里独坐了一会，自觉得无趣，便往来路回家了。天帝本来听了天兵的通报，已经满心喜悦地备好一大桌吃食等花卷来。却不想等了半日，天兵却来报说小魔君已经回家去了。
天帝欲语泪先流。
自此后，花卷仍经常往天界来。偶或向仙子打听，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都道对那个穿着藕色浅衫的女娃娃没甚印象。花卷活了几百岁，从未有过一个当龄的伙伴，所以对女娃娃生出些格外的兴趣来。逢着遇见她在亭子里看书，就没脸没皮地凑过去。
一开始是无话找话，连他自己也觉得无趣，那女娃娃更是不把他看在眼里，只当他是个透明的。后来花卷无师自通，想着总该有些共同兴趣才好搭话，于是兴冲冲捧了本书过去请教，面上也做足了十分的诚恳谦虚姿态。
大概是他请教的问题太过无知，女娃娃现出些无奈的神情，开口略指点了一二。
花卷欣喜非常，忙不迭地点头应着。
他在书堂上也不曾这般认真过。教书的先生若是看见这番光景，定要疑心这小子是不是犯了癔症。
此后两人日渐亲密起来——这当然只是花卷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小女娃娃不再抗拒他的接近倒是真的。瞅着话也比初时多了些，虽然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可是花卷每次来老地方，都能看到小女娃娃坐在原处等着他。
又过了些日子，谢天意无惊无险地产下一个女婴。疏邪抱着虚脱疲弱的谢天意不肯撒手，花卷就着宫人的手去看新鲜出炉的小包子。皮肤红扑扑皱巴巴的，看起来像个小猴子。眼睛还未睁开，睡相倒是挺恬静。花卷心下欢喜，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亲了亲妹妹的额头。
过几日再去天界和女娃娃见面，花卷便兴致勃勃提起要带她去看自己初生的妹妹。原以为她会推脱，想不到她把书页合起来收于法器中，欣欣然和他一路往魔界去。见着裹在襁褓里的粉嫩小婴儿，女娃娃也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她的小手。只觉触感柔腻温暖，不由罕见地绽了丝笑意出来。
小婴儿这时也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突然蜷起手指，轻轻抓住她的手。
女娃娃只觉心下一片柔软，笑意更加扩大了些。
花卷在旁看着她们和乐融融的模样，心里吃醋得不行。此时自己倒像成了外人似的，竟是一点都挤不进去。这般想着，脑袋一发昏，伸手抢过小婴儿抱在怀里。因着没控制好力道，妹妹被弄痛，张嘴哭起来。
女娃娃觉得心疼。抬头冷眼看着花卷，最后像初见时那般，鼻子里轻哼一声，拂袖走了。
此后花卷回过神来，越发觉得自个小气无礼，急匆匆赶去天界想赔礼道歉，老地方却是已经不见女娃娃的身影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站在原地抹起眼泪来。
天帝听说小魔君在寿星台哭鼻子，忙携着一众宫人赶了过去。花卷就着他衣袖擦了擦鼻涕，顺便问起女娃娃的身家来历。天帝听他细细描述了一番，咧嘴笑道：“若孤没猜错，那孩子该是星君家的，性子也是随了他爹，寡言少语，不喜与生人相对。因着一向少在天界走动，所以大多仙家并不识得。你若是真想寻她，往云梦池方向去就可。”
花卷大喜，就要往天帝所指方向去寻。刚走了几步，却又觉得这般过去肯定是要讨嫌，于是又折身往魔宫去。娘亲仍在月子中，他从宫人手里接过妹妹，只说要和她亲近亲近，却是抱着抱着就不见了人影。
云梦池里云烟缭绕，各种洪荒神兽散步其间，比起庄重华贵的凌霄宝殿，自是另有番情趣。花卷在其中像是无头苍蝇般乱撞，终于在一处回廊中寻到了缓缓独行的女娃。
他在她身后大声唤她。女娃娃的脚步顿了一顿，却并不转身。
花卷忙绕过去挡在她身前。女娃娃并不理睬，旋身要走。花卷忙转过身去。
那趴在他背上的小婴孩，正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摆着小手向哥哥的好友打招呼。
“都是我小家子气，都是我不好。以后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以后我的东西也都是你的。只要你喜欢，我就都给你。”花卷小心翼翼陪着不是，偷眼看她面上神情，“……咱不生气了好不好？”
女娃娃看他后背上的背袋，再看看他满头大汗慌张无措的模样，抬手帮他松开肩带，抱了小婴儿在怀里，同时轻轻“嗯”了一声。
花卷听见了，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将回去要受罚的担心统统抛在脑后，此刻满心满眼里都映着女娃娃冰雪初融的浅淡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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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在忙三次元的事情，今天终于抽了空出来写了ending。抱歉久等啦【虽然感觉没有人在等啊23333】啊终于完结啦我自己撒个花先~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四喜嘴拙，都放在心里啦。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