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一片零乱的掌声中,国民党省党部王部长从主席台右侧的座位上站起,来到了台子的正中央。这个人小鼻子小眼,却是大嘴一张。看他不过四十岁,西装革履,脸上的胡子剃刮得亮里发着青。
此时他站在台前并没有立即张口。而是左斜一眼,右斜一眼。直等得下面掌声又起,他才道:“诸位,诸位??????”说着就像忘词般连着咳。下面便听有人“嗤嗤”地偷笑,说:“特务!”
这一会儿王部长终于正过了嗓。他说:“诸位,我今天是来传达蒋总司令指示,从现在起,河南省全省实行清党!”
他说:“四月十二日,我们的领袖蒋总司令亲临上海,在那里带领二十六军的弟兄英勇作战,已经把上海的共产党悉数歼灭。总司令现已通电全国:坚决消灭共产党!”由于这一声他喊得太高,还不过气,就停下缓了缓。又说:“为此,我等中原军民要坚决响应,绝对服从。蒋总司令训示:对付共产党宁可错杀三千,决不可放过一人!”
接着他便开始为下面的官员解释,说:“我们为什么要杀共产党哪?因为他们共产共妻,一个个杀人不眨眼。在南方,他们专门哄抢大户人家的财产。还扬言一定要带领穷棒子推翻压在他们头上的三座大山。什么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等等!
什么是官僚资本主义呢?就是我们今天在坐的所有官员。众位想想,如果我们今天不杀共产党,放过他们。要等到这些人日后成了气候,他们就会把我们今天在坐的斩尽杀绝??????”
就这样,国民党省党部王部长,也就是蒋介石手下最得力的特务头子之一的王宁,在这里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一直讲了两个多小时。
当知在一九二七年的这个时候,共产党的势力还很弱小。时值陈独秀执政。他不顾***.周恩来.蔡和森.李立山.谭平山等党内多数同志的强烈反对,一意孤行,采取了对野心家蒋介石一让再让的错误路线,结果导致那忘恩负义的蒋介石腾得手来,制造出了这场举世震惊的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
往事不堪回首,一时间共产党人血流成河。紧接,那白色恐怖迅速席卷全国,也不知有多少多少革命群众惨遭毒手。
兰封县的“剿共”大会,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召开的。
此次大会散罢,胡庭起起身回家。虽然是任务压肩,此时胡庭起一路之上,并没有想着回去后立马开始屠杀共产党去邀功请赏。这只是因为此刻共产党的足迹还没有踏遍中原。换句话,也就是说,即便你有心去把共产党人请来叙个亲热,也难找到个人来。
这一路,胡庭起心里想的还是那个尸骨未寒,埋于荒坡的杨文甲。为此他一路思虑再三。做好计划后,便于中途拐了个湾,直奔乡下的杨文甲家中而去。
再说杨文甲。如今他的家中尚有八十多岁的老母。妻子也是个朴实的农家妇女。这时候,在杨文甲的院子里。他的老母亲坐一条木櫈,正在太阳地下嗮太阳。儿媳就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洗着孩子的衣裳。
胡庭起进来了。
看胡庭起先走到杨文甲的母亲面前。他深施一礼,问候道:“老娘身子可好?”
要说这胡杨二人在一起共事多年,称兄道弟,杨母早认识他。
杨母一见是他来到,心中欢喜,顿时有了精神,连连说:“好,好!”一边马上喊自己的孙儿孙女,要他们快给胡庭起搬个凳子来。
胡庭起笑着说:“不忙,不忙!”一边就回身看着杨文甲的妻子,喊道:“嫂子,难道??????我杨大哥今日有大事?怎不去开会!”
杨的妻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说:“他去了。怎么会没去呢?今早天不亮他就喊我起来做饭,吃罢便走。”
胡庭起正色道:“嫂子,我杨大哥可是真的没去。今天到会点他的名,没人应,气得孙县长破口大骂!”
杨妻一听此言浑身哆嗦,脸色都变了。
胡庭起说:“嫂子,你赶紧出去找找吧。如果见了杨大哥,让他明天去给孙县长赔个不是。”
这时刻杨文甲的妻子已是泪流满面。送胡庭起走后,你看看顷刻间他们一家人那个惊慌:杨文甲有三个孩子。其中最小的才六岁。到这时,那两个大的便分开各去远方的亲戚家找。小的就留在村中挨家挨户,去问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年幼的孩子眼泪汪汪,问有没有人看见过他爹。
就这样直找到太阳落下,大地昏黑,一家人回来后是放声大哭。
如此,他们一直找了六天。到第七日的黄昏,邻居刘婶慌慌张张地跑来。她走到杨文甲妻子身子边小声说:“嫂子,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我哥自身跑到南方投奔共产党。说他参加了什么,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又想起来说:
“红军!”
想想这是什么岁月啊!眼前且别讲你家有人参加共产党,哪怕你随便替共产党说出了一句好话,立刻便会招来杀身大祸。
也只是,这刘婶一番话虽为好心。可他们一家老幼听到此言却如五雷轰顶。顿时连哭,也不敢哭了。
就在这天夜里,可怜的一家人收拾收拾,不敢等到天亮,便扶老携幼,偷偷走出村庄,一路要饭,往山西逃荒去了。
第二天,此消息马上传到了胡庭起耳朵。胡庭起方才沉住了气。
之后的几日,这胡庭起心中得意,天天在家里让老婆给他烫壶酒,炒几个小菜。他吃着喝着,还盼着那孙县长能早日给他加官晋职,让他坐上这三区区长宝座。
不料,这一次他的希望又落空了。
原来,兰封县城有一个名叫孙程的人。此人四十八九,快五十了。要说他这个人,一生中的前半辈子在商场打拼,积攒了不少银钱。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一天这孙程忽然突发奇想,觉着钱再多无名,不如出去当个官!
于是他就依着和那孙县长同姓,拿出重金贿赂,买到了这个三区区长一职。
若说这孙程。他也不失一表人才:高高的,瘦瘦的,戴一付近视眼镜。无论如何,你都会看出他的那种儒雅之风。
且说孙程如愿以偿。这一日他拿着公文,带一个名叫朱贵的小伙子前来上任。到了区公所,见到副区长胡庭起后,他把公文掏出来递给他看。
胡庭起一见,眼都直了。他心里说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人我还没有杀够吗!
但是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却听他嘿嘿一笑说:“好啊好啊,快把我愁死了。你再不到,我也不想干啦!”
话虽如是,这孙程可不比那杨文甲。要知道他半生中在商海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到此刻他一睁眼,望到前方之人面隐杀机,听说话又是口不照心。不觉中他心头一颤,暗唤一声:“娘哎??????我是不是走错门啦!”
但是,若从另一方面讲,他对胡庭起已是心中有数。
现在,那孙程已没退路。因为他已经花下血本,还想着要在三区赚回来!
他又一想:汝不就是一个三区副区长吗。我也不是只会吃豆腐,只要来到,看我马上把三区保安团组建起来。到那时我亲掌兵权。尚到那时,哈哈!只要发现你稍有不轨,我他妈,先一枪崩了你??????再说!
就这样,在他来到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昨天一早。他听说了张家寨有一支队伍。队伍中的首领张正儒,此人有勇有谋。就在昨晚,他带领部下神出鬼没,出其不意地把危害此地甚久的衣冠禽兽,土匪绿王给一网打尽了。
正所谓雪中送炭。孙程一时大喜过望。于是他马上起草了公文。在信中他好言多讲,说是诚邀张正儒出山,带领其属下弟兄为政府效命,为民出力,来维持三区治安!
当下他把书信写好,马上派手下朱贵去送。这就是前面的张正儒,他忽然收到来信的缘由。
再说张正儒当时接了来信一看,心想此事关系重大,机不可失。便把朱贵请到自己家中酒饭款待。饭桌上他要朱贵回去后多进良言,说他正在备办婚礼,可让朱贵先行带去五十名弟兄,由孙区长亲自布防,以防不测。
那朱贵也不过十七八岁。他吃着喝着,只觉张正儒够个朋友,心中自是高兴。待吃喝已毕,张正儒马上叫来张二虎,吩咐他即刻点齐五十名弟兄跟随朱兄弟前往,到了区上,一切要听从孙区长指挥,不得有误。
二虎听得明白。他正身敬礼道:“二弟谨记于内,大哥放心!”随转身而走,前去抽调人马。
看二虎离去,那朱贵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张队长,刚才你说备办婚礼,小弟借问,可是何人大喜?”
张正儒微微一笑说:“正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