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睡么？”
秦妙轻声问。
“本来是睡着的。”
严梓曦回答。
“哦，不好意思，你继续睡吧。”
秦妙说着，身体有意识地向后挪着，拉开了和严梓曦的距离，她不知道是严梓曦睡眠轻还是自己得意忘形声音大，竟然把严梓曦吵醒了。
严梓曦依然没有动，秦妙就没转身，继续注视着严梓曦，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小心翼翼不再去干扰严梓曦的睡眠。
严梓曦微睁着眼睛，她确实非常困，刚才也小憩了一会儿，但在秦妙指尖碰到她背部的同时就醒来了，开始饶有兴趣地听秦妙自言自语，可秦妙说得话越来越不成体统，最后完全地变成对她的品评，严梓曦就算涵养再高，也是忍不住的，此时她强打着精神，用心感受着身后的人的状态，听着秦妙几乎消失的呼吸，就知道她依然没睡。
严梓曦转身，与秦妙面对着躺着，秦妙忙将眼睛闭上，装作睡熟的样子。
“你别装了。”严梓曦手肘撑在床上，小臂立起，手握着空拳撑住下颚，侧躺在床上，向下注视着秦妙的脸，她看秦妙的口鼻以下部位全部藏在了被里，抬起另一只手，拽了下被子，将秦妙的口鼻救了出来。
“为了装睡，要憋死自己么？”严梓曦皱着眉头看秦妙。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秦妙睁开眼睛，正对上严梓曦居高而下的眸子，严梓曦不知何时已经靠到她身边，凝视着她。
秦妙一阵拘促，幸好暗黑的屋子掩住了她刹那羞红的面颊，否则被严梓曦看到，那真是丢死人了。
“你干嘛靠这么近。”
秦妙又向床边挪了两下。
“你刚才不是也靠我很近么，都快贴上了。”严梓曦微笑了下。
“那刚才你是背对着我的。”秦妙解释。
“背对着就可，面对着就不行，你这是什么逻辑。”严梓曦挑了挑眉，问得故意，她发觉秦妙很有意思，如果是演，多么不着调的话都能说出来，多么无下限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但是如果是秦妙本身，却是个容易害羞又十分别扭的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别靠过来。”秦妙嘟囔着。
“你为什么不睡，肚子还疼，所以睡不着么？”严梓曦问。
“是是，肚子疼，睡不着。”秦妙连忙抓住了严梓曦给她的借口，翻了身，背对着严梓曦。
“这样啊……”
秦妙身后传来严梓曦轻轻的叹息，几秒钟后，一只手从秦妙身后绕了过来，放在了秦妙的小腹上。
“这样会不会好点。”严梓曦轻柔的声音在秦妙耳后传来，伴随着温热的气息一并落到秦妙后颈，秦妙一颤，想要再向床边挪，却被严梓曦胳膊揽住，无法动弹。
“你太近了，贴上了。”秦妙低声说。
“你不是说背对着就可以么。”
严梓曦的声音又传来过来，秦妙耳根发痒，她强咳了两声，掩盖住强烈的心跳声。
“你手太凉了，这样我不舒服。”
秦妙轻声说。
“对不起。”严梓曦急忙收回手，声音紧张起来，带着歉意，对秦妙说：“我弄得你更不舒服了是不是。”
秦妙不说话，严梓曦向后挪开了身体，秦妙的小腹和身后失去了严梓曦的温热，开始变冷，她心一沉，很想抓住严梓曦的手，却还是忍住了，深深地叹了一声气，说：
“不是不舒服，只是……我不是很习惯别人这样碰我。”秦妙说着，却想到以自己的职业说出这样矫情的话，鬼都不会相信的，又补充道：“没有人从身后抱过我，所以我不是很习惯。”
“哈。”严梓曦释然一笑，顿时了解秦妙在害羞，停了一会，问：“你的生理痛一直这么严重么？”
“恩。”
“那平时怎么办，阿瑞照顾你么？”
“对啊，阿瑞可会照顾人了，她知道我生理痛严重，每次打听来的偏方都会给我试一下。”秦妙提起唐瑞，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那我今天真是来错了，你既然需要的是阿瑞的照顾，就该直接找她，省得我自讨没趣。”严梓曦话音开始变冷，她倒不是嫉妒唐瑞和秦妙的关系，她知道两人的友谊深刻，但是秦妙对唐瑞的那种深度依赖，是她完全比不上的。
“你又吃醋了。”
秦妙转过身，笑嘻嘻地看严梓曦，说：“你就这么喜欢我么？”
“喜欢谁？”严梓曦吸了口气，装作没听清，眼睛侧转，不看秦妙。
“嘻嘻。”秦妙笑了两声，她凝视着严梓曦，心情大好，这一周以来的孤独感一扫而光。
“你这样一个人住着不行啊，”严梓曦岔开话题：“一个人危险，而且生个病也没人照顾。”
“那你要搬来跟我住么？”秦妙依然在笑，她知道严梓曦不会来，就算严梓曦说来，她也不会同意。
“我自己有家。”严梓曦果然拒绝。
“哦，那要我搬你那里去么，咱俩同居，想干什么都行。”秦妙越笑越开心，每次逗严梓曦，她就又有占上风的成就感，她料想严梓曦一定又要摆出一副认真的状态来拒绝，那么她就顺着再说一些出格的话去气严梓曦，一定很有趣。
这次严梓曦并没有依照秦妙设想的那样反映，她眨了下眼睛，眸中带笑，问秦妙：“你去么？”
秦妙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计量被严梓曦看穿了，或者说严梓曦连她这个人的本性都看明白了，她每每只是爱占嘴上便宜，如果动真的，她比谁都要拘谨。
“我才不稀罕呢。”秦妙对着严梓曦翻了个白眼。
“那你不寂寞么？”严梓曦继续问，很显然这次谈话，严梓曦难得的占了主导地位。
“要你管。”秦妙仰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看严梓曦。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秦妙开口：“阿瑞离开我了，我又变成一个人了。”她声音很低，其中带出强烈的寂寞感，不住让严梓曦感到心疼。
“她只是谈恋爱而已，我懂你这种感觉，好朋友跟别人恋爱的时候都会有孤独的感觉，你们关系那么好，绝不是一个恋人就能破坏的。”严梓曦安慰秦妙，她不住想到俞书雅，她跟俞书雅目前的关系要比秦妙和唐瑞的复杂的多，但她相信很快就能跟俞书雅和好如初，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致命的误会或裂痕，十几年的感情，岂能说散就散的。
“你不懂。”秦妙苦笑了下。
“我不懂？”严梓曦不高兴，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妹妹竟然摆出了一副长着姿态来鄙视她的人生阅历，商场上什么波澜壮阔她没见过没听过，还从没有人有这种口吻跟她说她不懂。
秦妙看严梓曦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架势，无奈地笑了下，说：“我问你，我们俩刚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要我搬出去，搬离阿瑞，是什么原因？”
“让你换个环境，换一些朋友，这样才能从这个职业中彻底解脱出来。”严梓曦回答。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秦妙点点头，说：“这就是我要彻底跟阿瑞分开的原因，她走之后我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以后也不会打，能不见就不见，我会慢慢地从她的生活中抽离开，这样她才能真正地从这个职业的阴影中走出来。”
“不用做得这么决绝吧。”严梓曦温柔地看着秦妙。
“戒毒你知道有多难吧，我很多姐妹都沾染过毒品，怎么戒都戒不掉，其实排除毒品本身的毒性，环境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没有多少人是自个儿独自吸毒的，也很少有人是因为好奇自己去尝试的，都是‘圈儿’的问题，周围所谓的朋友组成了一个人的‘圈儿’，这个人的生活习惯，喜好情感，都离不开这个‘圈儿’，就算是暂时戒掉了，碰到以前的老朋友，又要回去了，人是社会体，是环境的产物，这点我很明白，你也明白，阿瑞在这行里的人际关系并不好，我可以说就是她的‘圈儿’的重心，我不放手，她就不可能脱离开以往的生活。”
秦妙对严梓曦说着，严梓曦认真听秦妙的话，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了，但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想，如果阿瑞洗手多年后，有了自己正常的‘圈儿’，我还在她的生活里，她要怎样把我介绍给她的新朋友，她的恋人又会怎样想，更何况这几年对她来说并不好过，一个开始新生活的人，任何能让她想起悲惨过去的事物，都是残忍的，要断就断得干净点，她这个人不懂这些，如果我跟她说这些道理，她宁愿抛弃俞小姐也会再次回来的，她就是个这样先去考虑别人幸福的傻子，所以只能从我这边断掉，但是如果让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那说什么我也是要插手的。”秦妙说着再次叹了声气，言语里尽是寂寞。
严梓曦静静地听着，她本以为秦妙和唐瑞的关系只是难兄难弟的组合体，秦妙喜欢依赖人，唐瑞又恰恰很会照顾别人，性格一合就在一起了，没有想到这两人的羁绊比她想得更深，严梓曦一直以来认为的最高级别友谊也莫过于此了，得意时不嫉妒，失意时不抛弃，这说来简单的一句话，能做到的又能有多少，能一辈子持续做到的，又能有多少。一贯认为自己友情百分的严梓曦，第一次羡慕起别人的闺蜜情，她甚至开始反思在处理俞书雅这件事上的做法，如果自己再用点心，是不是能够想出更加柔和的方式。
“那你也像阿瑞那样，换个正经工作，那样也不必这样麻烦了。”
严梓曦说得认真，她甚至都开始为秦妙规划新的事业。
“嘻嘻。”秦妙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很是好看：“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地劝我从良啊，这事都聊了几个月了，你还不死心么。”
“我这是为你好，你也不想这么无聊下去吧。”严梓曦看秦妙躲闪，不满意。
秦妙没有回答，她突然撑起身子，向着严梓曦一扑，将严梓曦压住，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摁在严梓曦的肩膀上，长发袭下，落在严梓曦脸颊上。
“阿瑞是遇到了俞小姐，你要我也去从良，那跟你么？”
秦妙说这话时，修长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线，似笑非笑，面上却无其他表情，严梓曦被秦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意外，她定定地看着秦妙的双眸，似乎看到了那双深邃眸子中尽力掩盖的期待，秦妙低低的声音充满魔力，让她无力去抗拒这个肆意压过来的人，浓沉夜色混着秦妙身上特有的香气，这一切都让她沉迷，秦妙的话语，秦妙的眼神，这一刻，她多么想说出她会带着秦妙离开这里，离开这样的生活，就像俞书雅对唐瑞所承诺的那些。
“她是我的妹妹啊。”严梓曦心底的声音鞭策了她，她紧紧凝视秦妙的眼睛，脸上的表情越发痛苦纠结。
“你……会找到那个人的。”严梓曦声音非常轻，到后面几个字几乎也就是动了动唇，她舍不得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更给不起秦妙什么承诺。
秦妙严重的光芒一瞬间熄灭，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挤出了个笑容。
严梓曦不愿意看到秦妙这幅样子，她想安慰秦妙，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秦妙却突然靠近她，张口包住她的唇，狠狠地吸了一下，秦妙舌尖一转，轻易攻入严梓曦的口中，一次次挑逗她的舌，秦妙的舌尖很有力，沿着严梓曦的舌由里向外滑舔，却在严梓曦准备回应之时溜出口中，将严梓曦的下唇含在两唇间，严梓曦轻哼了一声，秦妙这一吻似是含着情绪，侵略性十足，严梓曦却非常喜欢，她开始期待秦妙接下来的吻时，下唇一痛，严梓曦急忙睁开眼，看着秦妙正趴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咬我？”严梓曦摸了下唇，还好没有出血。
“你吻技好差。”秦妙伸出手指，划过严梓曦双唇，笑着说：“笨。”
严梓曦一下子红了脸，感到自己被秦妙耍了，愤愤地瞪了秦妙一眼。
秦妙看似心情转好，她从严梓曦身上滑下去，躺在一边，背对着严梓曦，冷冷地说：“以后不要再跟我说从良的话题，我跟阿瑞要的不一样，就算你是俞小姐，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严梓曦愣了下，她不知道秦妙这话什么意思，是对她方才回答的不满意，还是给自己台阶下，又或是她要的真的跟唐瑞不一样，可她想要的又是什么，干这行的女人要嘛为了钱，要嘛最想找个良人，秦妙不缺钱，又不想找良人，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