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宫霓裳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只告诉她：真正的绝命杀手，必须绝情冷血，不应该有感情软肋。
绝情冷血，没有软肋，这是宫霓裳对她的最高期待。
然而，她做不到。
这两年来，因为这些毒药的作用，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在认识月莫离之后，有对方给的神丹妙药续命，她怕是早已经死了。
现今，连月莫离都断言她最多只能活三个月，这应该就是她生命的最后期限了。
苏棠身上残留的剧毒已经不下十种，早已经是残败之躯，外表看着如常，其实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这些，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完成这次任务后，她会再服下一剂最新的毒药，按照之前服用那些毒药一次比一次烈的毒性来看，她有预感，就算她没死在献王手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自由，是需要付出同等的惨痛代价才能换来的，自然也包括了生命。
“苏棠，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你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两人隔得这般近，白战抬起手，犹疑了一下，放在了苏棠的肩膀之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苏棠，手下的触感，柔软又温暖，却很单薄，让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顿时乱了。
苏棠也是惊异，看了看搭在自己肩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眼便撞进了白战眼中的那一汪深潭里，再也挪不开视线。
对方深沉的眼眸中，全是自己的深情凝望的模样，苏棠心头忽而涌上很多伤感，她的喜欢，仅仅从她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无所遁形了不是吗？
白战从不回应，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她罢了。
“白战……”
脱口而出的一句深情呼唤，来自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白战，你喜不喜欢我？
白战，你怕不怕我死？
哪怕是问一句呢，但是苏棠转移了视线，选择了沉默。
一开始是没有信心，所以她不敢问白战，他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现在，是因为心冷情淡，她便也不想问了。
她和白战，始终不是一路人，白战在做什么，她虽不过问，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没有那些鸿鹄浩志，对权势之争，是一点兴趣都无。
白战自小便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冷到让她把对白战所有的期待都深埋心底，一丝一毫都不敢泄露，如今她渐渐想开，才发现她也不过是放下自己的执念而已，其实一点都不难。
白战，我好像已经不再那么喜欢你了。
世人都是不满足的，自己最想要的永远是得不到的。
世上本无忧，庸人自扰之，她何不让自己活得潇洒一点呢？
得不到，便不求。
你若无心，我便休，学着放下了，也就能释然了。
情，大概是她在这世上，最缺又最不缺的东西，对这一点，苏棠自己倒是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你曾经说过，只要我一日没能打败你，你就一日不会离开我身边。”
白战终于不再强撑镇定，言语中透出些许示弱，但苏棠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你根本不懂我，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苏棠低声轻轻回应，“这些年，我杀了多少人，而我为什么要杀这些人，这些人是不是都该死，我都没有答案，我现在仅仅就是个杀人傀儡啊。”
苏棠轻轻一叹，再次抬头双眸灼灼地看着白战，忽而很灿烂地笑开了，跟他郑重道别：“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白战，人生最苦惹相思，我厌倦了，你珍重。”
白战，我很感激你当年拉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白战，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小哥哥，但我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白战，这世间已经没有了我的归处，如果我死了，你就忘记我吧。
苏棠说得干脆，也走得决绝，她不会让自己直到死都只是个杀人工具，就算会死，她也要毫无束缚地死去，而那些纠缠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入骨相思，也已经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答案，再没必要说出口了，就让它随风去吧。
风，渐渐大了，夹着点点雨滴吹在脸上有些刺疼，苏棠任由眼中的热泪随风而逝，和冰凉的雨混为了一体。
对白战，她无愧于心，斩断最后的留恋，就到此为止好了。
白战看着自己悬空的手，苏棠，他没有理由去阻止她，而且，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步。
人生最苦惹相思……
白战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他隐约意识到，有些什么珍贵的东西，已经湮灭在了苏棠粲然一笑里。
他和苏棠，就此天涯海角，再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