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斗一家还没离开,听到消息的债主们就来了,工商税务等政府执法部门也跟着来了,他们查封了公司,带走了金斗。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直到天黑,他们才放过金斗,得出的结论金斗也是受害者,批评几句就让他回家了。
金斗一家哪还有什么家,旅馆也气咻咻地拒绝了他们再住一个晚上的请求。债主们虽然愤怒却也无奈,金斗被带走时,是那么的狼狈,这叫平时都是好友的他们生起了同情之心,也便纷纷离去。只有公司唯一的员工,那个守着办公室接电话的黄毛丫头,哭闹着不肯走,说是欠她的工钱,金斗给了她工钱,她还不肯走,又说是小仨睡了她,要给她补偿青春损失费,若是不答应,她就要去报警。金斗芝红都清楚是她自己在纠缠小仨,想要小仨娶她做老婆,小仨一跑,她的愿望落空了,就想多要点钱。为了息事宁人,金斗就说服芝红又给她加了些钱,她又嫌少,还要闹,芝红索性就让她去报警,她是真的生气了,已经都到这个时候了,一家人连个落脚地都还没有,还有什么可害怕的。黄毛丫头也就一跺脚的走了,再也没回来。
在别墅小区,我和小仨坐在他那欧式客厅里聊起了往事。他说起当年去找父亲的事,说的和他在院里给众人讲的完全是另一个版本。
“那一年我出狱,妈让我顶了她的班,在街道糊纸盒。你说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能干这种没出息的事儿,干了三天我就烦了。大家都说我爸爸发了,成了大款,有很多的公司,那我怎么就不去找他,我是他的儿子,跟着他干是天经地义的。于是我买了火车硬座,也没给我妈说就走了。到了老家,我特兴奋,想着没见过的父亲看见我他这个儿子一定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呢,说不定还会大把大把的给我钞票呢。哪承想这个老东西一见我就拉下了脸,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从头到脚的盯着我看,最后说的一句话能把你气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来干什么?听听,我来干什么?我他妈是你儿子,你说我来干什么!”小仨说着一下气愤起来,就好像这是昨天发生的事。
他打开抽屉,在一堆乱糟糟东西里,翻出个金黄黄的小玩意,他拿给我看,是一个金戒指,一个很大的金戒指。
“我从他那偷的。就这个假玩意儿,不知他骗了多少人。”
“假的?”我有些不相信,当年赵德发给芝红姐的不也是这个么。
“我去鉴定了,含金量也就18k吧。”
含金量不高的大金戒指在他手中抛来抛去。
“那老抠门一个子儿也没给我。”小仨说,“他就见我了那一面,再也没出来。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就来两个小伙子,说是我的堂哥,块头比我大得多,硬是把我拽起来,说是要赶火车,连早饭都没让我吃就带着我去了车站。看见没?这就是我父亲,我来投奔他,他却要轰我走,一天都不让我在那儿多呆。他根本就不认我这个儿子,这个老混蛋!”
瞧着他怨恨幽愤的样子,我眼前立刻闪现出那天在医院里,母子俩对赵德发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的一幕。
“为什么?”我问他。
我是搞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不认他,这说不通啊。小仨出世赵德发远在他乡,俩人二十年没见过面,感情上或许少了些,或者干脆就没有,但这也不能做为父子不认的理由啊。
他没有吭声。那个大金戒指还在他手里抛来抛去,金色的弧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他重重的叹口气,又拿出一根烟点上,浓浓的烟雾从鼻孔喷了出来。
“我回去找他,”小仨接着说,“指望着能带着一捆一捆的钞票回来,也好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你知道我在咱那个院子尽受人欺负,就总想着有一天我能翻个身叫他们都别小瞧了我,哪知这个老东西不认我,我的计划就落空了。要我空着手去空着手回,我才不甘心呢,火车一停,我就下车了。我是不准备再回来了,我不能糊纸盒糊上一辈子。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吧。有一天,路边停着一辆半新半旧的拉达车,司机一会儿趴在车头,一会儿围着车身打转,满头大汗地显得非常着急,一看就知道是车子出了毛病。我走过去,就几下,车就发动了。他特高兴,坚持要带我一块走,说是感谢我,其实他是怕车再抛锚。在路上他告诉我,他是一个公司经理,是去参加一个工程招标会。晚上,我们住进了旅馆,自然是他请客,我们俩喝了十几瓶啤酒他就不行了。我把他弄进房间,让他睡了,我就翻他的包,里面除了钱还有营业执照税务登记以及他公司的许多资料,这叫我心动,我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这位公司经理开了一路车又喝了不少的酒,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就提着他的皮包下了楼,开着他的拉达车一路狂奔而去。回来以后,我就成了那家公司的经理。”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说。
我想问的并不是他所说的。小仨怎么发财怎么有了出息那不是我想要知道的。我回来后心里一直堵得慌,很不舒服,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你不该那么对待他们,那是你的亲姐姐,你明知道你这个公司不靠谱,来路不明,根本就没前途,你还把他们拉进去,你这是害他们。”
小仨听我责备的话先是不吭声,但我能感觉他不高兴。他已不是过去的小仨了,手里有了钱见过世面的他自然不会喜欢别人的说教批评。
“怎么能是害了他们呢,我也是真心想帮他们。”他说。
是帮你自己吧?我这么想没有说出来。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人已经离去,还能怎么样呢?
小仨继续说着:“那时候满世界都是皮包公司,生意做得都挺好,我的公司虽然来路不正,可也没去偷去抢啊,要说是坑蒙拐骗了,这我承认,可当时大家都那样啊,国家也没说什么啊。再说了我给大姐夫的工资可是比他在工厂多了好几倍呢。后来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小仨没有想到,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小老百姓没有那么高的政治灵敏度,消息信息本来就闭塞,等到风雨来了,也就晚了,躲是躲不过去了。
其实像小仨这样的人,经历的风雨多了,都早已习惯了。他们这些人本身就属于另类的冒险家,一生的坎坷与辉煌都是在铤而走险中度过的,受过皮肉之苦蹲过大狱,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害怕的了,危险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吃肉塞了牙缝喝水烫了舌头那么平常那么不足为奇。
小仨卖了汽车,从银行提走了所有资金,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他只身一人跑到了海南岛,蛰伏了几年之后又遇到了机遇也就又重新发了起来。